大殿内鴉雀無聲。
沒人想聽一個後宮女人的控訴,她像是一隻被困住的野獸,絕望地在無人之地哀嚎、咆哮。
箫雲鶴淡淡看着眼前的一幕,攥着佩劍的手指收緊,骨節泛出青白。
“胡鬧。”皇帝嚴肅道,他的臉上像是被層層烏雲籠罩,好似随時都會電閃雷鳴。
“胡鬧什麼?!”皇後往前走一步,擋住前面的陸思怡。
“我問你胡鬧什麼?”皇後壓着聲音再問了一遍。
一點感情也沒有,這句話像是正月寒冰,刺的皇帝和大臣們打顫。
皇帝說不出個所以然,他望着高台上的女子,她若不是病痛纏身,現在應該沖下台來揍他了吧?
一切的一切,都是他自找的,如果他沒有挑起兩國戰争讓阿姐去和親,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樣了?
至少,她還能征戰沙場,能潇灑地過完這一生,不應被綁在後宮裡淪為生孩子的工具。
她明明什麼都沒做錯。
皇後再次開口:“胡鬧的,分明是你,你年過半百的人了,卻納了可以當你孫女的姑娘當後妃。”
她語氣裡盡是諷刺。
皇後冷笑一聲:“倫理何在?王法何在?這要是傳出去,你不就坐實了你昏君的罪名?隻知美人不顧王法。”
“萱晴。”皇上開口。
這是皇後的小字,陳萱晴聽到時嫌惡地盯着他。
她偏過頭去,跟大皇子道:“阿滿,去給娘拿紙和筆。”
大皇子擡腳,走出了大殿。
“你也配叫?”陳萱晴恍惚地在腦海裡,模糊想到了那道身影,那人愛穿一席淺藍色的衣裙,也會溫柔地喚她“萱晴”。
陳萱晴盯着沉默不語的皇上,輕蔑道:“戴禮承,你真的好惡心。”
這已經不是陳萱晴第一次出言不遜,大臣們還是一驚。
沒想到賢良淑德,母儀天下的皇後娘娘竟是這般豪放女子。
戴禮承羞愧難當,不敢看陳萱晴的眼睛。
陳萱晴轉身,不再搭理他人。
她語調和緩地對身後的陸思怡道:“吓着了吧?”
陸思怡搖搖頭,嘴角挂着淺笑:“沒呢。”
陳萱晴慈愛地撫摸着她的鬓角,放輕了聲音,眼裡又帶有幾分哀傷和心疼:“這樣好的年華,不應該是這樣。”
她忽然提高了聲音,恰好讓大殿裡的人都聽到:“丫頭,做我義女可好?”
陸思怡聽到這話,摘下繁瑣的頭冠,連連磕頭:“思怡願意!”
陳萱晴的臉上透出笑:“好好,即日起思怡便是我的小女,婚嫁由我做主。”
“這......”大臣們已經不是第一次被震驚到了,但是哪兒有這樣的?
此時,由大殿外走回了一道急匆匆的身影他手上拿着紙和筆,“母後。”
他快步走過去,把紙和筆遞給她。
陳萱晴接過紙筆,把紙平鋪到桌上,寫了起來。
“我陳氏女與戴禮承不合遂和離。”
幾個大字,陳萱晴潦草的簽上自己的名字,然後丢給戴禮承。
知道寫了什麼的大臣們叫嚷着:“你這個女人,無情無義。”
“無情無義?我看你們是狼心狗肺,助纣為虐!”陳萱晴大喝道,“你們又是個什麼東西?隻貪功名利祿罔顧人倫,天理難容!”
戴禮承手中拿着休書:“成婚三十餘年,真的有必要這樣嗎?”
“有必要。”陳萱晴一字一頓道,“你簽上名字吧,然後送我和思怡出宮。”
“皇上,簽就簽吧,她這種女人,不要也罷。”旁邊人道。
戴禮承歎了聲氣,感覺心上揪得慌,随後他提筆寫上了他的名字。
陳萱晴肅穆的臉上再現笑容:“送我們兩個走吧。”
“母親,那我呢?”戴滿道。
“你要與我一同走?”
戴滿點點頭:“母親,是的。”
“皇權不要了?”
“皇帝要賢明的君主,我就算了,況且容易被罵,誰愛當誰當。”
“那我們一塊走吧。”陳萱晴道,“對了,你的姓氏得改,跟我姓名也得改。”
“成。”
就這麼把事情都安排好了,戴禮承的臉快變成了那黑松炭。
“那,這場鬧劇就到此為止吧。”陳萱晴道,“阿滿備馬車,我們娘仨出宮。”
“好。”
陳萱晴不顧衆人議論紛紛,帶着陸思怡出了惠風殿往皇宮大門走去。
三人走遠後,隻剩下殿内大臣議論紛紛。
“這不是當衆打皇上的臉嗎?”
“是啊是啊,阖宮上下誰敢給皇上甩臉子?”
“她就是被寵壞了。”
......
戴禮承耳朵裡盡是嗡鳴。
他擡頭望向大殿外,零星幾隻孤鳥在飛,心裡想着,被困住不管的多久的鳥兒,還是會向往自由。
過了很久,端木陵野的酒醒了,不知不覺的,箫雲鶴早帶着他回席中坐着了。
端木陵野睜開眼又迷茫的眯了眯眼。
箫雲鶴沖他苦澀一笑:“酒量差就少喝點,我手臂要酸死了。”
他這才發現他靠着箫雲鶴睡着了。
端木陵野離開他的“懷抱”,環視一周,聲音嘶啞着問:“這是怎麼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