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序喝酒上頭,幾杯烈酒下肚,他整個人都燒紅了,眼眶也紅得要滴血。他不接喬瀾的話,竟然舉起手裡的酒杯和桌子上的酒瓶碰了一下,清脆的聲響和報時鐘一起響了起來。
沈淮序暈暈乎乎地躺在輪椅上,迷瞪地盯着天花闆上的吊燈看,看得喬瀾以為他要睡着了,才聽到他喃喃唱:
——當我再次放開你的手
糾纏不休,也換不回自由
從每個夜晚到清晨
我總是獨自一個人
踏上一條不歸的路
……
忘掉那曾經的傷痛
忘掉我愛你永不變
貳佰的聲音穿透時間的迷霧在喬瀾耳邊響徹,面前閃爍的是他和沈淮序站在音樂節上,和樂迷們一起大喊“自由萬歲!”。
而現在,他隻能和沈淮序分坐在桌子的兩邊,在一口酒,一聲歌,一腔愛裡悄悄流下眼淚。
沈淮序喝醉了不鬧。喬瀾把他擡上床,想接盆水給他擦臉。但喬瀾自己也暈暈乎乎的,沒站穩又重新摔回到床沿,正好砸到沈淮序手上。
沈淮序被砸醒了,用力睜大眼睛,看着他,嘴裡含糊不清地說:“喬喬,我怎麼那麼暈?”
喬瀾給他揉手:“你喝醉了。”
“我喝酒了?”沈淮序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怪不得能見到你了。”
如果喬瀾清醒着,一定能立刻聽出沈淮序話裡話外的意思,但他現在隻是笑:“果然,你也是高興的吧。”他頓了頓,捏了一下沈淮序的臉頰:“你天天就在我面前裝可憐吧。”
沈淮序忽然掀開被子,拉着喬瀾的手伸進自己衣服裡,僅剩的那條完整的腿曲起,膝蓋頂着喬瀾的腰,殘肢半耷拉在旁邊,腿張開很大,他說:“你坐上來。”
喬瀾反應了兩秒,猛地瞪圓眼睛看着他,遲鈍的大腦像鏽上了一樣轉不動。
為什麼忽然要做……?
剛才不還“不重要”嗎?
他們做過很多次這件事,九年的時間足夠身體永遠記住、适應對方了——年輕人總是有無窮無盡的精力和興趣,不用在乎未來時間的多少,明天是否還能在一起,隻需要向對方索取,盡情享用生理帶來的盛宴。
沈淮序眼睛紅通通的和喬瀾對視着,他不催促,隻是沉默着安慰自己。
喬瀾看着他蹙起的眉,徹底認輸了。就算是他性.瘾犯了,或者隻是想突破某種道德感,和前男友來一場火辣的sexual love也認了。
喬瀾說:“好。”
……
結束後,沈淮序沉沉睡去,他太累了,甚至發出輕微的鼾聲。
喬瀾從醉酒的狀态清醒過來,下床撿起衣服,出門前俯身,用鼻子碰了碰沈淮序的鼻子,在他嘴唇上輕吻幾秒,低聲說:“鑒于你的表現還算讓我滿意,今天先不給你扣分了。”
說完,他直起身子,沒有絲毫留戀地快速走到右邊房間門口,摸索出鑰匙,輕輕一擰。
“吱呀”一聲,門開了。裡面一片黑暗。
喬瀾站在門口輕輕呼了口氣,他心裡打起鼓,緊張起來,一股難以言喻的近鄉情怯彌漫在他心底。他想看到什麼,又害怕看到什麼。
喬瀾點開手電筒,很慢地走進去。
這間屋子不大,最多也就五六平方大小。整體空間是黑色的,門邊擺了一排巨大的鞋櫃,地上鋪着地毯,鞋櫃對面放了兩個懶人沙發,上面被布置成照片牆。
等喬瀾完全看清整間屋子的構造的瞬間,他半張開嘴,感覺自己靈魂都被抽走了。幾乎站不住,腿腳發軟,隻能靠在後面的門上,搖搖欲墜。
——這裡明明就是他曾經和沈淮序同居的那套房子的電梯門廳!
一模一樣,幾乎是一比一還原,就連照片牆上他們的合照破損程度都沒有絲毫差别。
曾經在這個門廳裡發生過的所有畫面和場景全部呼嘯着席卷了喬瀾,他的大腦完全停止運轉了。在混沌中向前走了兩步,直到走到和自己家完全相同的大門前,他把手搭在門鎖上。
“滴滴,門鎖已開——”
指紋對上了。
喬瀾猛地捂住自己的嘴,他跌坐在沙發上,恐懼地看着眼前的門。門後的黑暗像吞噬的怪獸,而這扇門就是潘多拉魔盒,誰也不知道出來的會是禮物,還是殺人取血的兇器。
喬瀾晃了晃腦袋,試圖在渙散的神志裡找到一絲清明。
競賽班教室的燈光一直亮到很晚,喬瀾偷偷看了一眼跟在他身後的沈淮序,鑽進寵物醫院的大門。他抱着那隻斷了腿的流浪小狗走到沈淮序身邊,問他,你想抱抱嗎?沈淮序緊張的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放說,我害怕弄疼它。
大學路便利店裡,喬瀾排在隊伍裡認真看着蒸箱上的包子種類,沈淮序從前面沖出來,沖他喊,喬喬,寶寶,還是吃烏冬面吧,要遲到了!喬瀾聽見身後女生的笑聲。
江岸載着他趕到沈家私墓,人已經下葬了,幾個工人正在給墓碑灌水泥。沈煜白譏笑着走到他旁邊說,把我哥害死了,你還敢來?清晨的太陽剛剛出來,光輝還沒來及灑遍全身,喬瀾就猛地墜入地獄。
他每次犯病的時候,都會回想那天早上,那種恨不得從山上跳下去一了百了的絕望,像鈍刀子,一下下捅在他的心口窩上。
喬瀾拉開門,所有的雜念都消失了,隻剩下一個念想——無論房間内和他想象中是否一樣,他都要親自看一看,為了沈淮序,亦是為了自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