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幾十年"三字，怎麼聽起來有點像洩露天機，好像科研女王在吃醋：你撩遍天下人，獨不肯對我認真？

至少在自戀的、善于把一切對自己不利的情況轉化為有利情況的貝爾摩德耳中，是可以聽出這個意味來的。

而且，細究起來，灰原這話，終究是觸碰了貝爾摩德的逆鱗——年齡。

好一個膽大包天的灰原，偏生要捋虎須。

須知這黑衣組織裡，有三樣東西萬萬碰不得：伏特加的墨鏡、波本的身份卡、貝爾摩德的年齡表。

此乃酒廠三大天條，觸之者，必見血光。

要知道，貝爾摩德的年齡，可是連琴酒都不敢稍稍提及的禁忌。

琴酒是何等人物？

槍林彈雨中取人性命，如同探囊取物一般容易，可偏偏在這位千面魔女面前，倒像是一隻被剪去了爪牙的銀狼，沒了往日的威風。

據說，他曾經也是膽大包天、不知死活，暗地裡拿年齡這事兒，諷刺過貝爾摩德。

琴酒此舉，無異于在雷區裡跳踢踏舞。

他這般做，目的似乎是為了探聽和那位先生有關的信息，美其名曰是工作需要。

不過怎麼聽怎麼像冠冕堂皇的理由，怎麼細想，連伏特加都暗暗懷疑，莫不是一個中年男子對駐顔術的嫉妒心在作祟，非要扯上什麼忠君報國的幌子。

可見這黑衣組織的年終考核，壓力該有多大，竟把一個冷面殺手，逼得開始鑽研起辦公室政治來了。

怎麼說呢，琴酒也算得上是黑衣組織裡頭，嘔心瀝血的，頂梁柱了。

如果那位先生發錦旗，上書“酒廠年度最佳員工”幾個燙金大字，肯定是發給琴酒。隻是，這錦旗背面，怕不是密密麻麻，用血淚寫滿了“加班費未付”的賬本。

隻是無論琴酒是多麼兢兢業業的酒廠員工，貝爾摩德的秘密，又豈是旁人能輕易探知的？

那千面魔女心底的秘密，比APTX4869的配方還要撲朔迷離。若說灰原哀是本行走的黑暗百科全書，貝爾摩德便是那活體的《亞特蘭蒂斯古卷》，越是想解密，越是瞧見迷霧重重，叫人摸不着頭腦。

貝爾摩德常挂在嘴邊的一句話，是秘密讓女人更女人。那，按照這般純文字的邏輯，倒轉再否定，倘若她失去了秘密，興許就不再是女人了，而是一架，嗯...武裝直升機？

或者，得從好萊塢所在的加州法律當中，那洋洋灑灑97種性别裡頭，挑一個出來給她。

于是，後來不知怎地，他，琴酒，在伏特加心中英明神武，除了從後方攻擊的棍術之外，精通十八般武藝并且一直宣傳自己從不失手的琴酒，在某個地方，狠狠地吃了一個暗虧。

于是琴酒，黑衣組織裡令人聞風喪膽的高級成員琴酒，竟倏忽間變老實了，再不敢拿貝爾摩德的年齡說事，哪怕是私底下和其他人聊起來，也絕口不提。

當然，那個暗虧，沒有人，也沒有證據，說是和貝爾摩德有關。

高明至極，殺人不見血。貝爾摩德這手"無痕報複術"，怕是連FBI都要拜師學藝，讓人歎為觀止。

所以這才是貨真價實的暗虧，像被鈍刀子割肉，疼得厲害，卻又尋不到傷口。

琴酒之慘，慘不過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貝爾摩德之狠，狠不過含笑遞砒霜，殺人不見血。

這恩怨糾葛，比那黑衣組織的正經買賣，倒更引人入勝。

貝爾摩德略施小計，那報複的手段，真叫人眼熱。

想到這裡，灰原哀心中略略後怕，她撚了撚自己的衣角，貝爾摩德的手段，如果能讓琴酒都噤若寒蟬，那她想要對付自己，特别是現在隻是一個小學生的自己，簡直是如同捏死一隻螞蟻一般易如反掌。

那女人，方才還笑吟吟地同自己說話，誰知這笑容背後藏着多少把刀子呢。

而自己剛才那句話，直球地諷刺她的年紀，簡直就是在她的雷區中跳舞。

何止跳舞？

簡直是穿着釘鞋在未爆彈上跳踢踏舞。

隻是此時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這一刻，灰原攥緊了衣角，貝爾摩德玩味了眼波，似笑非笑，窗外，幾隻烏鴉“嘎”地一聲驚飛了而起。

看似死局，實則暗藏玄機——須知最危險的試探裡，往往藏着最甜美的禁果。

灰原心下暗忖，最好的情況，是貝爾摩德被氣跑了，再也不來找自己。

最差的情況，灰原不敢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