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煙被叫了進去。
聽到主子問話,岚煙跪在地上小聲答話,從上午離開重華宮開始,事無巨細,一一交代:“……姑娘一直都好好的,直到在藏書閣看到了一副畫,回來之後便這樣了。”
“什麼畫?”
“是傅大人所畫的那幅《山居秋月圖》。”
床上的人中忽而抽噎一聲。
慕容淵瞬間被拉回神,回頭看,人并沒有醒,似乎是因為剛才哭得太兇,身體還沒緩過來。慕容淵揮手讓岚煙先下去。
看着她眼角洇出來的淚,伸手用指腹輕輕拭去。
看着她一雙眼哭得又紅又腫,腦子裡全是她剛剛哭得那樣傷心的樣子,一時又心亂如麻,最後情難自抑,俯身,輕輕親了親她的眼睛、眼角、臉頰……嘴唇。
他還是做了趁人之危的小人。
…………
岚煙給她拿的是最不醉人的酒,但架不住她喝了太多,加上又哭得太厲害,傅鸢渾渾噩噩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
再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中午。
一見她醒來,守在床邊的桃雨欣喜上前:“姑娘,您醒了?”
身體發沉,傅鸢輕應了聲:“嗯。”
看外面天已經大亮,問:“現在什麼時辰了?”
見她想要坐起來,桃雨趕緊去扶,拿了個枕頭墊在她身後,回:“快午時了。”
傅鸢揉揉太陽穴。
她竟睡了這麼久。
“奴婢服侍姑娘梳洗吧?”
“岚煙姐姐正在給姑娘熬粥,應該就快好了。”
“…………”
好好洗了個臉,再拿帕子熱敷一會兒,人舒服許多。感覺帕子涼了,傅鸢把帕子拿下來,一擡眼發現桃雨眼睛亮亮地看着她。
像是發生了什麼好事。
傅鸢不由問:“怎麼了?”
桃雨回神,目光收斂,搖搖頭,小聲說:“奴婢就是覺得……前日陛下生病,姑娘在重華宮守了一夜,昨日陛下也衣不解帶地一直守着姑娘,今日早朝時才離開。感覺就像戲文裡唱的那樣……”
頓了一下:“相互扶持。”
被她這麼一提,昨日的一些片段冒了出來,傅鸢覺得頭又開始隐隐作痛。
不過在子慎面前失态就失态吧,想來他也不會跟她計較這些的。
剛梳洗完,岚煙就端着一碗熱粥還有幾碟清淡小菜進來。
“姑娘醒了?”
傅鸢一邊吃,想起正事,問:“對了,子……陛下,陛下現在在哪兒?”
“陛下今早離開時吩咐奴婢們好好照顧姑娘,說是散朝之後就會過來,這會兒還沒到,想來應該還在太微殿。”岚煙說。
“姑娘可是有事?可要奴婢去看看?”
“……不必了。”
他既然在忙就不要打擾他了,出宮的事,她跟太後娘娘說應該也是一樣。
“姑娘要出宮?!”桃雨出聲。
“嗯。”
有些事她既知道了,就不可能裝不知道。
察覺到桃雨反應有些大,傅鸢不由問:“是有什麼不妥嗎?”
“沒有。”岚煙接話,“奴婢們隻是覺得有些突然。太後娘娘這會兒已經用完午膳,應該快要午睡了,出宮的事,姑娘還是跟陛下說吧,陛下估摸着也快回來了。”
既然岚煙都這麼說了,傅鸢點點頭:“好,我知道了。”
睡了太久,又剛剛吃了東西,傅鸢這會兒精神十足,閑來無事,于是開始收拾東西。出宮的事等她跟子慎說了,應該明天一早就能走了。
這一趟進宮,她收獲頗豐。太後娘娘賞了她不少東西,子慎也給了一些。傅鸢一一收好,已經想好拿回家給大家怎麼分了。
還沒收拾完,東西就已經裝了一大包袱,傅鸢試着拎了拎,還行,能拎動。
在一旁幫忙整理東西的桃雨忽然冒了一句:“姑娘大可以留些東西在這裡,反正很快就會回來……”
似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聲音戛然而止,“撲通”跪下。
“奴婢失言!姑娘恕罪!”
傅鸢是一懵接一懵,還沒搞懂她為什麼說很快就回來,人就大喊失言跪了下去。
傅鸢把人生拉硬拽扯起來,茫然:“我都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什麼叫‘反正很快就會回來’?”
還沒站直的桃雨又“撲通”跪了回去,整個人幾乎是匍匐在地上,瑟瑟縮縮,不停說:“姑娘恕罪!姑娘恕罪!”
再拉不動,傅鸢歎氣:“我總要知道你犯了什麼罪,我才能恕罪吧。”
見她怕成這樣,傅鸢腦子裡突然閃過一個念頭,臉色一緊,咽咽口水,小聲問:“該、該不會是……不會是有人,有人要砍我腦袋吧?”
桃雨倏爾擡頭:“當然不是!陛下……”
見她話說一半又打住,傅鸢着急追問:“陛下?”
“陛下怎麼了?”
眼看瞞不過去,桃雨隻得坦白:“陛下已屬意您為皇後,所以……”
傅鸢呆住,一時忘了該如何反應,過了片刻,突然笑出聲:“怎麼可能,你聽錯了吧,賞我點黃金還差不多,皇後?子慎又不是腦子裡進水了。”
話音未落,身後傳來一陣齊刷刷下跪的動靜。
傅鸢回頭,看到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外間的慕容淵,蓦地怔住。
太監宮女跪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