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見到你就在想你是男是女。” 百裡東君摸摸下巴。

阿彩輕輕回道，“吾既非男也非女，吾沒有性别。”

“那你是…太監？” 百裡東君有點驚訝，這麼好看的…朱雀竟然是個太監。

阿彩眉角抽了抽，“神獸是沒有性别的，吾等和你們人類不一樣。吾的人形是按照濟慈的喜好幻化的。”

“哦～原來是這樣。” 百裡東君點了點頭。

扣扣，“綿綿，你醒了嗎？” 門外傳來蕭若風的聲音。

百裡東君立馬看向阿彩，眨眼間阿彩已經變回了一隻鳥。

百裡東君長舒一口氣，他過去将門打開。

門外，蕭若風面帶微笑，看到開門的人是百裡東君，他先是愣了一下，而後聲音輕柔，“東君，綿綿醒了嗎？”

百裡東君還未回答，就聽到屋内傳來百裡西瑤的聲音，“我醒了。”

蕭若風繞過百裡東君進入到屋内，就看到百裡西瑤像是剛剛睡醒的樣子，正坐在床邊揉眼睛。

看到小姑姑娘又乖又軟的樣子，蕭若風心尖猛地一顫，他的整顆心像是泡在蜜罐子裡，又軟又甜。

“我來給你梳頭。”

一想到今日可以給百裡西瑤梳頭，蕭若風比往常起的還要早，他先是像往常一樣去院子裡晨練了一圈，才發現天不過蒙蒙亮，而後又看了各地的簡報，最後又換了兩身衣裳才慢步走到百裡西瑤的房間門口。隻是她的房間内傳出了說話的聲音，之後還有一道紅光自屋内亮起，可是開門卻不見異常。

百裡西瑤慢慢點了下頭，而後起身，朝着梳妝桌走去。

蕭若風通過鏡子看着百裡西瑤仍帶有睡意的小臉，心頭一陣暖流劃過，他叫來蘇朝，打了盆熱水，先是替百裡西瑤擦了一遍臉，又擦了擦手，而後才開始給小姑娘梳頭發。

看着蕭若風這一系列舉動，百裡東君自愧不如，他就算是百裡西瑤的親哥哥也沒辦法做到這個份上，還做得如此細緻。

就連阿彩都瞪着眼睛看着蕭若風，不得不說，蕭若風真的能夠和百裡西瑤的師兄張濟民有的一拼，幾乎所有事情都會替百裡西瑤提前考慮好，并且準備妥帖。真要說起來，百裡西瑤能長成現在這個樣子，張濟民要占主要原因。

百裡東君和阿彩悄悄地對視了一眼，而後默契的不去看那兩人。

房間另一邊，蕭若風正在給百裡西瑤梳頭發，小姑娘的頭發烏黑柔順，像是上好的綢緞，一看就是被精心打理過的。他先是用檀木梳子将她的頭發梳順，而後将它們用一根金簪全部束起，看起來很是整潔飒爽。

蕭若風看向床旁邊的道士服，“今日還是穿這一身嗎？”

百裡西瑤輕輕點頭。

“你換吧，我們出去了。” 蕭若風向門外走去，還不忘把百裡東君帶上。

幾人吃過早膳，又重新回到了前一日的房間裡。

房間内，孫招娣像是一晚沒睡，她眼底的烏青很重，眼眶通紅，像是哭了許久。

沈杏站到百裡西瑤跟前，輕聲說道，“仙君，我已經和招娣說好了。”

百裡西瑤看着明顯比前一日還要淺的沈杏的身影，“你真的想好了嗎，我倒是不介意給你續命。”

此話一出，屋内之人全部看向百裡西瑤，她這話是什麼意思？

孫招娣立即握住百裡西瑤的手，“你的意思是，還可以把沈杏救回來！”

百裡西瑤掃了眼孫招娣握着她的手，“我不确定，這可能要看沈杏的意願，屍身的腐爛程度，但是我可以讓她一直以這種形态待在你的身邊。”

孫招娣立即熱切地看向沈杏，可是她隻是微微搖頭，“我己經死了，并不想要複活或者以這種樣子留在世間，死了就是死了。”

“可是……” 孫招娣張了張口。

“招娣，我視你為我唯一的好友，也希望你餘生可以平安喜樂，不再執着于過去，而是看向未來。死而複活這樣的事情，我不願想，這一生有你這一個朋友我已經很知足了。”

沈杏轉頭看向百裡西瑤，“仙君，我知道你是一個很善良很心軟的人，但是我不想辜負你的善良，死人複活，我怕與你有損，還是算了吧。隻是希望你可以幫幫我的好朋友。”

百裡西瑤沉默着，忽然她問出了一個問題，“是誰告訴你來找我，并且跟你說我很善良的？”

此話一出，衆人皆愣，此前蕭若風、雷夢殺以及百裡東君都以為是因為沈杏已經不是人了，畢竟已經是鬼了，總能看到些尋常人看不到的東西，可是如今看來好像不是。

沈杏微微一笑，“仙君何出此言？”

百裡西瑤歪了歪頭，“我就是覺得有點湊巧，才問一下。”

沈杏輕輕搖頭，“并沒有人告訴我，隻是，或許是因為我已經死了，我能看到您身上散發的淡淡金光，很溫暖的金色光芒，我在城内就看到了，所以才會去找您。”

“其實每次靠近您我都感覺十分舒服，明明應該是感覺不出溫度的，卻總能覺得溫暖。而且我小時候曾經聽老輩提起過，身上散發金光的人，大多是身有功德的良善之輩。”

百裡西瑤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原來是這樣。”

雷夢殺聽到沈杏的話撓了撓腦袋，“小西瑤發着金光嗎？我咋沒看出來。”

百裡東君咧咧嘴，“都說是死了才能看見，你能看見才有鬼了。”

沈杏看向一旁的孫招娣，她眼中含淚，“放我走吧。”

孫招娣泣不成聲，隻是一味地點頭搖頭。

沈杏想要抱一下孫招娣，但是卻從她身上穿了過去。

百裡西瑤一揮手，一道金光閃過，沈杏逐漸變成實體，她輕輕擁抱着這一生的好朋友，孫招娣也慢慢将手環抱住沈杏。

“招娣，我希望你之後的人生平安康健，無病無災。”

孫招娣隻以為點頭，她将手臂收緊，似乎隻有這樣才能留下沈杏。

隻是随着沈杏的一滴淚落下，她消失在了孫招娣的懷中，隻留下了輕輕一句，“招娣，謝謝你。”

孫招娣雙手捂臉，可得不能自已。

雷夢殺看到這一幕，用袖口擦了擦眼角，“太感人了，真是美好的友情。”

百裡西瑤靜靜喝了口茶，隻默默品着‘友情’這兩個字。

看到孫招娣哭得差不多了，百裡西瑤遞給她一個帕子，當然是從蕭若風那裡拿的。

“别哭了，該幹正事了。” 她語氣輕柔，聽起來像是想要安慰孫招娣的樣子。

孫招娣接過手帕輕輕擦拭臉上的淚水，而後她輕輕點頭。

百裡西瑤向門外輕輕喚道：“蘇朝。”

蘇朝立即推門而去，“姑娘。”

“都通知了嗎？”

蘇朝看了眼蕭若風，後者隻是慢慢品茶，他一點頭，“按照公子的吩咐已經通知了州府的人，約莫傍晚會到。這次的事沒有通知曲林城的官員而是越級報給了州府的人。保證不給他們暗箱操作的機會。”

百裡西瑤點點頭。

聽到兩人的對話，雷夢殺撓了撓頭，“不是，你打算通過官方處理這件事兒？”

百裡西瑤扭頭看向雷夢殺，她眨了眨眼睛，“不然呢。”

“人世間自有法度，我們也不能破壞其規則。”

她頓了頓，“該抓的人，一個不能少，該殺的人，也一個不能少。”

“不是，那你這一通裝神弄鬼的是想幹什麼？”

雷夢殺同時問出了蘇朝心底最大疑問，既然早就已經準備好通知州府，為什麼還要特地假扮道士去一趟錢府？

隻見百裡西瑤微微一笑，她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帶着些許冷意，“當然是為了讓那些人體會一把那些少女的恐懼了。”

從一個人畜無害的小姑娘嘴裡說出來的輕輕柔柔的一句話，卻無端的讓人背後一冷。

當天傍晚百裡西瑤帶着化名溯遊的蘇朝以及孫招娣又回到錢府，裝模作樣的做了一場聲勢浩大法事。法事結束那錢耀看起來已然大好，百裡西瑤便帶着孫招娣和溯遊離開。但是在他們離開的兩個時辰之後，那錢耀做了一個夢，也不知夢到什麼，醒來後就大呼‘我有罪’、‘快離開’、‘放過我’等話，他披頭散發，雙眼無聚，一副瘋癫狀。之後更是不知道朝着哪個方向不停的跪拜，一邊拜一邊說出了不少錢老爺勾結當地官員行賄的罪狀，竟然是連藏匿的行賄賬本在何處都說的清清楚楚。之後錢老爺見大事不好，忙命令下人将兒子綁起來，就見一群人馬破門而入，個個身穿盔甲，為首的是都察院禦史以及當地知府。他們連夜将錢氏父子以及管家一衆人綁了起來，連夜審訊，并根據錢耀提供的證據在錢府的院子裡還挖出了十幾具女屍，有些是不過十四歲的女童。原來錢老爺最喜歡的便是年幼的女童，之後錢氏父子以及管家被下獄判處斬立決，在獄中那錢老爺卻突然瘋癫，直做女童狀，而後大叫着‘不要過來’等話。當地大大小小的官員全部被血洗了一遍，就連裡正也沒有放過，隻因一些村子裡，幾乎每年都有女童失蹤，都是當地裡正将人偷偷拐賣進了錢府。曲林城一夜之間變了天，曾經的錢府不複存在，而那些死去的亡靈終于可以得到安息。

第二日一早，官道之上，兩個女子相對而立，像是在互相道别。

百裡西瑤将一份文書和一個布袋子交給孫招娣。

“這是？” 孫招娣打開文書，原來是一份戶籍文書，孫招娣的名字改為孫昭，她也不再是原來孫姓的那家女兒，而文書上的墨水還是新的。??

“蘇朝查了一下，你家裡人待你并不好。招娣，這個名字真不好聽，我給你改了一下，昭有明亮的意思，也希望幫助你解開心中陰霾。沈杏會希望你餘生都活在光明之下。”??

“而這些銀子你拿着，離開這裡吧，去一個新的地方們開始新的生活。”

“哦，對了” 百裡西瑤像是想起什麼，她從一旁的馬車上拿下來一個籃子，而後遞給孫昭。

孫昭接過籃子打開一看，裡面放的竟然是一隻兔子。

她看向百裡西瑤，“這是？”

百裡西瑤摸了摸兔子的小腦袋，“沈杏就是附身在這隻兔子身上來找我的。這兔子身上沾染人氣，又介入了你們的因果，以後就由你養着吧。”

“好。” 孫昭低頭，目光柔和地看向籃子的兔子，好像透過它在看故人。

“喂食幹草或鮮草，以及幹淨的水，少喂蔬菜水果，不要揪耳朵。”

百裡西瑤目光柔和地看着那兔子，“它可以陪伴你很長時間。”

孫昭點點頭，她想了一下，而後張了張嘴，百裡西瑤點點頭，“你放心吧，沈杏的父親活着隻會比死了更痛苦。”

孫昭點點頭，她猶豫了一下，“那個，之前說你高高在上是我的不對，謝謝你為沈杏做的一切。”

她臉有些紅，聲音也不大。

“哦，我沒有放在心上，畢竟你說的是實話。”

“什麼？” 孫昭一時有些愣住，她怎麼也沒想到這位百裡姑娘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

百裡西瑤眨眨眼，“你說的又沒錯，如果不是沈杏找到我，我自然不可能會機會管你的這件事。但是。”

“但是？” 孫昭不解地看向百裡西瑤。

“雖然我們出身不同，但你并不是孤立無援，你的身後有朋友，有沈杏。” 小姑娘語氣清淡，但是說出的話卻顯得有幾分溫暖。

孫昭微微一笑，她目光柔和，輕輕摩擦着手中的文書，“是啊，我還有沈杏。”

她看向百裡西瑤，眼中滿是光彩，“謝謝你，百裡姑娘。”

百裡西瑤輕輕搖頭，“你應該謝謝你自己，謝謝你放下心中執念，救自己于水火之中。”

孫昭點點頭，“嗯，你放心，我也後不會做出讓沈杏失望的事情的。”

百裡西瑤唇角輕勾，“祝你以後所行皆坦途。”

孫昭看向遠方，“那就先謝過仙君吉言了。”

孫昭目送百裡西瑤一衆人馬離開，而後奔向屬于她的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