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之上，有人在柳月耳邊低語了幾句，隻見柳月一收扇子，“有趣，竟有此事！”

屠大爺看了他一眼，“柳月公子何事有趣，不如說出來分享一下。”

柳月輕笑一聲，他扇了扇扇子，“今日這千金台可真是熱鬧，來了一個你絕對想不到的人！”

屠大爺一挑眉，“哦！是誰？”

柳月目光看向不遠處的一個雅間，那人正坐在雅間的窗戶旁，俯瞰着整個千金台，巧的是，這個雅間之前百裡西瑤也曾來過。

屠大爺順着他的視線看去，隻見窗戶旁坐着一個戴着幕離的人，此人一身月白廣袖長衫，白皙修長的手指執起茶杯，向着高台之上的二人輕輕點了點，算是見禮。

屠大爺一邊點頭，一邊小聲驚呼，“竟然是小先生。”

他一蹙眉，看向一旁的柳月，“這小先生怎麼會來？”

屠大爺看着擡下的考生，“小先生是來……看百裡東君的？”

柳月輕輕搖了搖頭，“他是來看百裡的，卻不是這個百裡。”

屠大爺往前傾身，想要将一衆考生看個仔細，他撓了撓光滑的頭，“難道還有其他姓百裡的？”

“我是聽說百裡東君的妹妹也來了天啟城，可是她卻是沒有參加學堂大考呀。”

靈素蹙了蹙眉，“可是百裡東君的妹妹好像來了。”

她視線向下，朝着百裡東君的方向昂了昂下巴，“那個坐在他旁邊的，我好像是聽到百裡東君喊她妹妹還是什麼的？”

“來人。” 屠大爺一伸手，“把座位冊給我。”

一旁的小厮立馬将手中的冊子遞到屠大爺手中。

屠大爺翻開冊子看了眼，而後看向柳月，“那人叫張濟慈。”

柳月輕輕笑了笑，“屠大爺，障眼法罷了。”

屠大爺蹙眉看向百裡西瑤，口中默念着張濟慈，而後他像是想到了什麼。

一旁的小厮也輕聲在他的耳邊說道，“大爺，那十萬兩…”

話未說完，屠大爺一個眼神制止了他接下來的話。

柳月輕搖扇子，“屠大爺，遮遮掩掩的可不是好習慣呀。”

那屠大爺咧嘴一笑，“隻是想起來，那位押百裡東君的人名叫張濟民。”

“我在想一字之差會不會也是障眼法。” 他看向柳月，眼中帶着探究。

柳月輕輕一笑，“這我就不知道了。”

屠大爺眯了眯眼，“敢問柳月公子，這位百裡小姐可是有何不同尋常之處，值得小先生親自前來。”

“你可知，小先生此前去往乾東城，曾受到我師傅李先生所托，要将一個人帶回來。” 此話一出，高台之上的幾人都看向他，等着他接下來的話。

柳月輕輕一笑，“而那個被李先生親自要求請來的正是這位百裡小姑娘。”

“這…” 屠大爺摸着下巴思忖着，能得李先生看中，并讓小先生請來，這位可真是…

柳月搖了搖扇子，“屠大爺，有些時候知道的越多，對你越不好。”

他看向一旁的屠大爺，語氣微涼，“你說對吧。”

屠大爺瞬間感到後背一涼，他連連點頭，“當然，今日我什麼都沒聽到，什麼都不知道。”

柳月輕輕點頭，他看了眼坐在窗口看向下方的蕭若風，而後看向下方的百裡西瑤，輕輕搖了搖頭，‘這老七能有什麼心思，不過是看上了人家，想把小姑娘拐回家罷了。’

說話間，下方的尹落霞一拍桌子，她很是不滿大喝道：“還考不考了，我的考官怎麼還沒來！”

話音剛落，就見千金台的門被打開，一個醉醺醺的男子被幾個大漢架着走了進來。

那個男子搖了搖頭，不滿地嘟囔道：“誰讓你們把我帶回來的？再過兩個時辰……風姑娘就要奏曲了……我得去占個好位置！”

大漢們也不理會他，隻把他丢在了一張椅子上。

屠大爺從高台上往下看去，有些無奈地笑了笑，“我說屠晚呐，這風姑娘的曲子到底是有多好聽啊，能讓你一日一日就這麼聽，怎麼就是聽不夠呢。”

屠二爺一揚頭，他揮了揮手，“那怎麼聽得夠，屠早，就你這種俗人，又怎麼能明白呢。”

靈素看着一身酒氣，雖然面目算不得多俊美，但也有幾分世家公子模樣的屠二爺，又看了看一身肥肉攤在椅子上的屠大爺，忍不住說道：“屠二爺，和大爺長得真不一樣啊。”

“以後會一樣的，我年輕的時候也算俊秀，再過幾年就不行了。” 屠大爺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他看向屠二爺說，“屠晚，這裡有個姑娘……”

屠二爺眼睛一亮，醉意瞬間散去一大半，“姑娘！”

屠大爺掩唇輕咳了一下，“有個姑娘，想和你較量一下賭術。”

“赢了能幹嗎？” 屠二爺擡了擡眼，醉意又散去了一半。

屠大爺神色微微有些尴尬，他咧了咧嘴，“不能。”

屠二爺又醉暈了過去，他揮了揮手，“那不比了。”

“怎麼說，是不是怕了？” 尹落霞現在桌前看了半天，見那醉鬼一下起身，一下癱軟，終究是看得不耐煩了。

屠二爺又身子一顫，他舔了舔嘴唇，“聲音倒是挺好聽……”

扭過頭一看，屠二爺的眼睛瞬間瞪圓。

隻見一陣風吹過。

屠二爺已經坐在了尹落霞的面前，用手輕輕撩了撩頭發，醉意也早就散在了那一陣風中，他溫柔地問道，“姑娘，請問要賭什麼？”

“升官圖，葉子戲，馬吊，天九，旋螺城，還是比大小，随便你選。” 尹落霞勾唇一笑。

“姑娘會的可真多，那我們就來比天九。” 屠二爺笑道。

“大天九還是小天九？” 尹落霞問道。

“此乃天啟城千金台，天下第一城，天下第一賭坊，自然隻有大。” 屠二爺拍了拍手，“大天九。”

“什麼是天九？” 葉鼎之對賭求一竅不通，他走到百裡兄妹身邊問百裡東君。

百裡西瑤爺擡頭看着百裡東君，眼中滿是好奇。

他們所在的地方恰好就在這尹落霞的身後，百裡東君自然從頭聽到尾，他解釋道：“天九是一種賭法，牙牌三十二張，二人至數人入局，牌分文武，文牌以天牌為尊﹐武牌以九點為尊，所以叫天九，也有地方就叫牌九。大天九一人四張牌，分兩組，全勝全敗為勝負，小天九一人兩張牌，勝負立判。”

“聽不太懂。” 葉鼎之笑了笑。

“我坐莊。” 屠二爺伸過手，立刻有人遞上來一個煙杆子，他拿起來抽了一口，“那邊三個小家夥，也過來玩。”

百裡東君挑了挑眉，“我們要是赢了？”

“也能入複試！” 屠二爺笑道。

百裡東君低頭看百裡西瑤，“你要去玩一把嗎？”

百裡西瑤眨了眨眼，而後輕輕搖頭，“我就算了，赢太容易了，有些無聊。”

她說話的聲音很輕，但是附近之人都聽得到，屠二嗤笑了一聲。

他循聲看去，從他的角度隻見到了站在那裡的百裡東君和葉鼎之，沒有看到被他們擋在身後坐着的百裡西瑤，“小姑娘你可真是有夠狂的呀。”

“還沒有人能在我屠二爺的面前說赢太容易了這種話，你且過來讓我開開眼。”

此話一出，滿堂驚呼。坐在高台之上的屠大爺也輕笑一聲，“年輕人還是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柳月隻輕輕搖扇并沒有說話。

百裡西瑤想了想，而後站起身，她提着裙擺，緩步走到大桌旁。

“呦，還是個小美人，今天可算是讓我賺到了。” 屠二爺看到百裡西瑤的瞬間，眼睛都直了。

百裡西瑤看着桌子上的牌，她輕輕蹙眉，扭頭問和她一起走過來的百裡東君，“哥哥，這些牌怎麼算赢？”

一聽這話，屠二爺大笑一聲，“原來是個不懂的，怎麼也敢放言說赢。”

百裡東君也沒理他，而是細緻的給妹妹講解了一番。

而後百裡西瑤輕輕點頭，她對着屠二爺說道：“我赢了，不需要算我過初試。”

屠二爺嗤笑一聲，他一挑眉，“你先赢了再說。”

他看了眼桌前的幾人，“一起？”

百裡西瑤搖搖頭，“我說了，我不考這個，就我們倆來吧，來小的，一局定輸赢。”

屠二爺看了眼尹落霞，“你怎麼看，畢竟是你要考的賭術。”

尹落霞看了眼一旁的百裡西瑤，她從一開始就注意到了這個小姑娘，現在也是好奇的緊，她紅唇勾起，“既然小姑娘想試一下，我不差這點兒時間。”

“好，來吧。” 屠二爺一揮手，一份黑色的骨牌已經落在了桌上，他整個人身上的氣質陡然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從一個醉醺醺的敗家子弟，瞬間變成了賭場中叱咤風雲的大賭徒。

屠二爺微笑着看着百裡西瑤，“我們也不管那些個麻煩的，我兩張，你兩張，一局定輸赢怎麼樣？”

百裡西瑤輕輕點頭，隻見屠二爺輕輕一笑，而後将骨牌飛速地洗了一圈，并快速分成八摞，而後一伸手，“請。”

兩摞牌被推到他們各自面前。“來吧。”

百裡西瑤輕輕搖頭，從自己面前的一摞中拿出兩張，而後放好。

屠二一挑眉，“也成。”

而後也從自己面前的一摞牌中抽了兩張，“看牌。”

百裡西瑤輕輕翻開面前的兩張牌。

“這是。” 屠二瞬間瞪大眼睛，“至尊寶！”

隻見一張牌上四個紅點兩個白點，另一張牌上一個紅點兩個白點。

其餘三人看了看百裡西瑤面前的牌，又看看小姑娘無甚表情的臉。

“這……” 屠大爺伸長了脖子往下看去，他扭頭看向柳月，“這姑娘究竟是什麼人！”

葉鼎之看着那兩張牌有些不懂，他看着百裡東君，“這是……赢了？”

百裡東君震驚地張大下巴，“這是牌九中最大的一對，之後不管屠二爺是什麼牌，都隻能輸了。”

尹落霞挑了挑眉，“沒看出來呀，小姑娘，你運氣是真不錯。”

屠二立即翻開自己的牌，兩張梅花牌，他蹙眉看着自己的牌，而後看向百裡西瑤，“你究竟是什麼人。”

這兩張梅花才是他為小姑娘準備的牌，怎麼開牌卻是在他的這邊，屠二深深地看着百裡西瑤，她除了拿自己的牌從沒有伸出過手，就算是出千也不可能換掉他的牌。

百裡西瑤緩緩站到一旁，“你們玩吧。”

屠二輕笑一聲，而後看向尹落霞，“來吧！”

又是一陣快速的洗牌發牌，三人已經拿到自己的四張牌，葉鼎之看着自己手中的四張牌直皺眉頭，而後他将牌倒扣在桌上，看着身旁的百裡東君，“我實在是看不懂，你的怎麼樣？”

隻見百裡東君眯着眼睛看着自己的牌，一副老賭徒的模樣，“也是有口訣的，天地人和，梅闆三，斧十貓高，下四爛。”

“沒想到你年紀輕輕，倒一副賭鬼的模樣。” 屠二爺放下煙杆，“學幾年了？”

“沒正兒八經學過，隻是跟着人玩過幾次。” 百裡東君一邊回答着，一邊低頭配着牌，似乎頗有些猶豫。

“這賭博可不是什麼好東西，一旦沾上，輕則窮困潦倒，重則家破人亡，這麼多年，我隻見過一種人是靠賭博活得滋滋潤潤的。” 屠二爺笑道。

“什麼人？” 葉鼎之看着他滿眼好奇。

“開賭坊的人！” 屠二爺終于拿起了自己的骨牌，他眯着眼睛看了看，“開賭坊的人都是心比狗黑，殺人不見血。”

“大爺，他罵你。” 靈素取笑屠大爺。

屠大爺輕輕咳嗽了一下，“不，他在罵自己。”

尹落霞手裡快速地配着牌，頭都不擡，“誰說隻有開賭坊的人能赢？我就沒輸過。”

“呦又是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姑娘你這口氣和那小姑娘倒是有的一拼呀。” 屠二爺瞟了眼安靜站在一旁的百裡西瑤。

他笑了笑，放下了手中的牌，“不知道的以為你是賭王呢。”

“各位可準備好了？”

話音未落，就見百裡西瑤走到百裡東君身旁，靠在他耳邊輕輕說道：“哥哥，你想赢嗎？”

百裡東君睜大眼睛看着百裡西瑤，他還沒有說話，就見屠二爺笑了一聲，“小姑娘，你說的話我聽得見。”

他瞟了眼百裡東君，“作弊可不是好習慣。”

百裡東君極速搖頭，“不用，我還是要靠自己，綿綿你去一旁吧。”

百裡西瑤輕輕點頭，而後走到桌旁又靜靜看着幾人。

葉鼎之率先開牌，卻開出了憋十，第一個出局，而後是百裡東君，天王和天高久，不錯的牌，卻還是不敵屠二爺的雙地，孖梅。而最後的尹落霞則開除了孖人和至尊寶。

一日之内，這千金台竟然有兩人開出了賭徒們一輩子也不會碰上一次的至尊之牌。

屠大爺站了起來，他喃喃自語道：“看來，是她了……”

他側目看向百裡西瑤，“可是她又是……”

一旁的柳月輕輕側目，“屠大爺這是？”

屠大爺恢複深色，他深吸口氣，而後坐了下來，“一日之内，兩個姑娘開出了至尊寶，我今日算是開了眼了！”

柳月輕輕一笑，“哦？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