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都被曬得和暖了。
應承澤舒暢地笑着:“我是想的隻要你不趕我走,我也不是非開這個廠不可。農村的人情世故更複雜,還要考慮用水、環境污染等問題,想一想似乎沒有必要。”
聽他這麼說,李藜當即松了口氣。
“本來就是。”
應承澤忐忑又期待:“所以你還要趕我走嗎?”
這個季節山上一曬大太陽,室外會比室内暖和很多。
李藜的衣服穿太厚,走了這一段路,背心開始冒汗。
她拉開外套拉鍊,将帽檐往下扯了扯,暫時沒有回應應承澤的問題。
雲霧村相對偏僻,長期居住在村裡的人很少,房屋又比較分散,日常聽不到雜七雜八的聲音。
尤其是去年集市旁邊的快速通道建成,施工隊撤走之後,村裡更加安靜、沉默。
李藜很享受這種安靜和沉默。
可應承澤就不一定了。
李藜瞧着柏樹林裡的暗塊,不再擔心與應承澤後續的相處問題,“說不定你再住上幾天,不用我趕你,你自己就想走了。”
“你接受不了山裡這種無聊的日常的。”
李藜心裡暗念道:你會像你接受不了我不婚不育那樣接受不了這沉默又乏味的世界。
基本确定應承澤打消了在村裡開設沒有前途的水果加工廠的念頭之後,李藜對于應承澤的存在沒有那樣不适應和迷茫不安了。
倆人又在彎曲如緞帶的路上随便閑扯了一些熟人八卦,緩慢地在藍色玻璃一樣的天空下走回家,各自開始進屋工作。
李藜修改好周雲起要的稿子發給他,又整理了山裡冬天的植物系列插畫,發給一直合作的朋友,拜托他幫忙添加盲水印。
大二快結束的時候,李藜的個人微博賬号關注者已經突破十萬。
某天,李藜發現自己的作品被很多人裁剪水印盜用,甚至還拿去商用。
周六她去應承澤租的小屋吃飯時,提及這件事。應承澤想了一會兒,讓她每次畫完畫或設計稿都先發給他,等他添加完盲水印再公開。
後來應承澤跟李藜提分手、斷聯,李藜離開安城,回到水甯,過了差不多一個月渾渾噩噩、迷茫焦慮的日子。
那一個月裡,她沒有再畫畫。
等到她回到雲霧,一個人開始在住了十多年,充滿各種各樣回憶的土夯房裡生活,每天要解決的事情變得具體,生活的秩序得以一點一點恢複,又開始畫畫。
畫完之後,李藜習慣性地發給應承澤。
當她意識到倆人已經分手,她不能再這樣做時,所有的圖片均已發送成功。
慌張錯亂的李藜,一着急删除了應承澤的所有聯系方式。
當天晚上,她收到一條申請添加好友的消息。
備注是:我是應承澤的朋友胡時銘,以後我幫你添加盲水印。
胡時銘是應承澤的室友,李藜見過很多次。胡時銘應該是受應承澤所托,幫這個忙的。
李藜沒有通過這條好友申請。
她打算自學盲水印技術,日後再不求人。
當時村裡還沒有通網,為了學這門技術,李藜的話費常常很快用完。學到最後火冒三丈,越發嫌棄曾經依賴應承澤的自己。
可她不想賬号停更時間太長,隻得厚着臉皮通過那條好友申請,并與胡時銘合作至今。
好在胡時銘不是一個多嘴多舌的人,從未跟她提起過應承澤,李藜也并未向他打聽過應承澤。
第二年,村裡通網之後,李藜馬上開始學習盲水印技術,以及一些簡單的編程知識。
隻是那時正值雲霧的雨季,老房子成天漏雨。再加上幾十年的木架土夯房,老鼠蛇蟲拜訪的頻率過高。
她暫時放棄學新技術的打算,開始制定建房計劃。
建房計劃實施的異常艱難。
建房需要審批,而老房子的戶主是她爸,建房的各種手續都得由她爸來辦。
李藜不知道聽了多少她爸媽以及李映數落她不争氣,回農村丢人現眼的話,才順利走完各種流程,正式開始規劃設計建築方案。
那段時間李藜隻覺得累,全身上下就沒有不累的地方,可是越累越覺得踏實。
尤其是當父母和李映齊齊說了“我們不得回去住,你也莫指望我們給你出一分錢”之類的話之後,她因在城裡生活染上的神經衰弱的毛病自然好了。
每天晚上李藜沾床就睡着,漸漸忘了還要學新技術的事情。後面房子建成,生活步入正軌,想要畫的東西越來越多,索性斷了學編程的念頭,一直付費請胡時銘幫忙。
李藜等到所有的圖片發送完成,給胡時銘說:“這次的圖片有點多,麻煩了。”
一樓的卧室和衛生間應該是李藜給自己打造的養老房,不僅寬敞明亮,而且各類設備使用起來安全便捷。
也不知道樓上房間的布局是怎樣。
應承澤仰靠在人體工學椅上,點開電腦上彈出的消息,看了一會兒,思考了幾秒,被好奇心推向二樓。
“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