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黎問:“嘉悅來了?”
徐方好按上樓層:“是啊,她比你早來一點,聽她說是騙她媽媽要去上舞蹈課,這才逃了四個小時出來。”
“行,我上去給她。”
電梯行至二樓,徐方好走了出去,門關上,夏黎的臉色立馬沉了下來。
對于剛剛的聲音她很希望是她聽錯了,可她也不傻,那樣熟悉的背影,熟悉的聲音,再加上徐方好的話,太多太多巧合湊在一起,那就是真相。
可這個真相要怎麼說?又能怎麼說?
“叮咚,五樓到了。”
夏黎搖搖頭,走了出去。
到病房外,從門口的透明框朝裡看,裡面兩個居然在下棋,周遭是那樣的安靜,仿佛那間病房裡連時間都變得緩慢。
夏黎不禁笑了笑,那個總是在夜裡給她發消息打聽的女孩,在梁予桉面前時卻穩重得看不出一點急迫。那個平常都是努力裝得沒事的男孩,此刻終于可以看着任嘉悅,真心實意地笑出來。
那簡簡單單的一個笑,一次注視,變得十分綿長,似乎是想要用盡畢生的時間把她記住,可在女孩視線望過來的時候,他又總是會移開。
夏黎斂了斂笑意,也不想進去打擾他們,托護士幫忙把飯送進去,一個人下了樓。
樓上,護士敲了門,聽到裡面有人應,走進去:“這個是你們的朋友給你們送的飯。”
梁予桉朝後面看了眼。
還沒等他開口,任嘉悅先幫他問:“她人呢?”
“她去二樓了,”護士看着他們桌子的棋,笑了笑,“飯給你們放這兒了,先吃飯再下。”
梁予桉點頭笑了笑。
任嘉悅起身邊走過去邊應道:“好,謝謝。”
護士笑着離開,幫他們關上門,任嘉悅把飯拿過去,再把棋移走,剛想給梁予桉把飯拿出來擺好,突然想起什麼,動作一頓。
梁予桉看出她的動作,笑了笑,接過袋子:“嘉悅,我自己來就好了,我隻是心髒不好,又是斷手斷腳,飯還是能自己拿、自己吃的。”
任嘉悅看了看他,他那樣風輕雲淡地笑着,眉宇間都還是一片溫柔,仿佛病痛無法摧殘少年的強大的骸骨,可明眼人一看,卻能看到他柔和之下的痛苦的倔強。
他還是不希望大家向對待病人一樣對待他。
任嘉悅很短促地應了聲:“好。”
一頓飯又吃得安安靜靜,窗外忽然刮起疾風,吹得玻璃陣陣響。
靜谧的病房裡響起刺耳的手機鈴聲,任嘉悅看都不看直接挂斷,那電話卻是挂了又打,就在任嘉悅又要挂斷的時候,梁予桉開了口:“嘉悅,接吧,你媽媽應該也很擔心你。”
任嘉悅沉默了兩秒,接通了電話。
電話那頭果不其然是生氣了:“你又跑哪兒去了?”
“跳舞。”任嘉悅面不改色地說。
“是嗎?那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我沒有在舞房看到你?”
任嘉悅瞳孔一縮,謊言被戳穿了。
“給你十分鐘,回家。”
“媽……”任嘉悅多想和她說說,她不想走,不想離開,可那人卻從來不聽她的訴求,隻顧着下達通知。
病房實在太安靜,電話聲很難不被梁予桉聽到,任嘉悅無奈地握着手機,垂下手來,她把飯整理好,卻不舍得走,攥着手機,話在腦子裡過了又過。
“嘉悅,回去吧。”梁予桉坐在那裡,陽光不知道什麼時候打了進來,把他過分白皙的臉色襯得仿若透明,他就那樣溫柔又無情地笑着 。
“以後不要再來了。”
任嘉悅擡眼,直視着他的眼睛,那雙溫柔的眼睛還是那樣死闆,死闆得異常冷漠。
“你,真的不想我來嗎?”任嘉悅死死看着他問。
“嗯,不想。”梁予桉歎了口氣,“你來了,我就需要陪着你玩,可是我真的很累,我隻是安安靜靜地躺着病床上,什麼都不想做。”
“然後呢?”
梁予桉溫柔地彎起雙眼:“然後等着我的生命結束倒計時。”
任嘉悅輕笑一聲:“結束倒計時。”
“……嗯。”
任嘉悅突然站了起來,眼神還是那樣死死看着他:“梁予桉,我才不會如你願,我還是會再來的,所以你要好好打起精神。”
她深深看他一眼,拿起包:“走了。”
高傲的背影頭也不回地消失在病房裡,病床上的梁予桉靜靜看着面前的棋盤,視線那樣溫柔,那樣絕望,那樣死闆。
都是一群倔強的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