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聽說了嗎,謝相國府的大小姐要嫁給四殿下當皇妃了。”
“當真?啧啧,相國千金和當朝皇子,真是門當戶對啊。”
“可不是嘛,唉,這等高門貴女,生來便是享不盡的福澤。瞧瞧咱們,出身教坊,命中注定為奴為婢,若是哪天能被哪位富商或官老爺瞧上眼,贖了身去做個妾侍,那都是祖墳冒青煙,八輩子修來的福分了。”
正說着,忽聞一聲砰響,門扇被猛地推開,兩名佩刀侍從大步流星闖入,目光如炬地掃視一圈,扯着嗓子高聲道:“錢大人要人,你們趕緊随我等前去!”
舞姬們心中一緊,紛紛放下手中胭脂水粉,恭謹順從地跟在侍衛身後。
醉仙樓最頂層的上等廂房,絲竹繞梁,暖香氤氲。
教坊舞姬們自覺排成一列,低眉順眼,屈膝乖巧地任貴人挑選。
上座是位白頭粉面的華服公子,頭戴璀璨金冠,腰系紫玉翠琅,看着年歲尚輕,白嫩面孔上卻嵌着一雙貪婪污濁的眼睛。
“趙公子,下官知您素來鐘愛觀舞賞樂,便特意着人從教坊司挑選了幾位絕色舞姬,這些個美人兒可是個個身段嬌柔,伺候人的功夫了得。”
趙佑眼含欲望,從舞姬身上逐一掃過,目光在其中一名舞女身上多停留了一瞬,錢世昌立刻心領神會,招手喚道:“你,對,就是你,快些上前來,讓本官瞧瞧,你叫什麼名字?”
那被點到名的女子,腳步緩緩向前挪動,怯生生地答道:“奴婢名喚阿禾,是教坊司西苑新近選入的。”
趙佑哼笑一聲,伸出手,指腹在她側臉上輕輕撫過,“就你吧,留下侍候,其它的先下去吧。”
餘下的舞姬面露不甘,依依不舍地退了出去,侍從則懂事地緊緊閉上屋門。
錢世昌拱了拱手:“那......錢某也就先不打擾了,趙公子玩得盡興,呵呵。”
趙佑帶着玉扳指,玩味地摩挲着懷裡舞女纖薄的衣帶:“嗯,今日這番排場甚合本公子心意,對了,那箱禮金也收到了,錢大人有心了。”
“哎呦,呵呵,下官豈敢言功,能為趙公子效犬馬之勞乃是錢某三生有幸。”錢世昌笑得一臉谄媚,眼珠子一轉,“就是,咳,這個,下月戶部侍郎的候選,還望屆時公子能在令尊面前多多替錢某美言幾分......”
趙佑随意擺了擺手,懶散中帶着幾分不耐,“知道了,放心吧,錢大人這些年來勤勤懇懇,為戶部盡職盡忠,侍郎之位,舍你其誰?”
聞言,錢世昌頓時喜形于色,連聲道謝,腰彎得幾乎成了蝦,匆匆退了出去。
屋内安靜下來,趙佑的目光落回身旁舞姬,眼底逐漸燃起熱切。他囫囵灌了口茶,正欲開口,卻見那方才還怯懦嬌羞的舞姬忽然展顔一笑,竟主動靠上前來。
他一愣,舞姬慢慢繞到他身後,指尖輕劃過他的臉頰,帶來一陣酥麻之意。趙佑回過神來,饒有興緻地勾起了唇角。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那隻纖纖玉手卻悄然摸向發髻中的金簪。
趙佑還在眯眼享受,下一瞬,尖利的簪子毫無預兆地徑直刺向他喉間!
鮮血在空中濺出一道刺目弧線。
女子速度極快,刺殺幾乎發生在眨眼之間。她一手緊緊扼住趙佑的咽喉,另一手制住雙臂,動作流暢一氣呵成。卻不料趙佑垂死掙紮中一腳踢翻了案上的青瓷花瓶,清脆的碎裂聲在屋内炸響。
屋外護衛聽見動靜,連忙敲門詢問。她心中一緊,不再耽擱,立刻将已經咽氣的身體翻過來,扯開他前襟衣物,又用長簪在胸口刻下一道血棠花印。
海棠豔麗妖娆,紅殷殷的,在蒼白肌膚的映襯下刺目驚心。
門外護衛久久未得回應,警惕之下,當即選擇破門而入。
開門瞬間隻見一道身影飛掠出去。屋内,徒留趙佑倒在榻上衣衫淩亂的屍首。
目睹這一番場景情景,幾人先是一怔,随即齊刷刷地抽出腰間佩刀。
*
沈鶴翻過欄杆,身輕如燕,向着樓下一層躍去。侍從停頓片刻,互相交換一個眼神,兵分兩路從兩側樓梯而下包抄追捕。
順着二層廊道,她閃身躲進一間廂房内,反手将門緊鎖。
轉過頭,她才發現屋内竟端坐着一位白衣公子,墨發如瀑,面如冠玉,身裹一襲潔白如雪的絨狐裘,正倚窗品茗,身後還恭立着一個身着玄衣、腰懸長劍的貼身侍衛。
“你是何人?!”
那侍衛聽到門扉響動的瞬間抽劍,寒光一閃,筆直襲來。但沈鶴比他的速度更快,身法如影,瞬息間已至其前,手中染血金簪穩穩抵住了白衣公子咽喉。
他身上萦繞着一縷淡雅的草藥香,被桎梏住時幾乎沒有掙紮,即便隔着厚重的裘衣,沈鶴也感覺到他身體要比旁人輕軟,像抱着一團毛絨絨的雪貓。
沈鶴心中揣測,大概是某位久病纏身的虛弱貴族,想來不難拿捏。
“放開公子!你究竟是誰?”對面侍衛劍指沈鶴,滿臉戒備。
“若不想你家公子血濺當場,就扔下劍,乖乖聽話!”
侍衛眉頭緊鎖,目光在公子與她之間徘徊,猶豫不決。
這時,那白衣公子終于開口,聲音清澈溫潤,在利刃之下倒也能難得鎮靜:“景羽,先放下劍吧。”
名喚景羽的侍衛遲疑片刻,最終依言放下手中長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