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不該浸染。

淩逍叮囑道：“下去幹活吧，省的被巡邏發現偷懶。今天就隻先看看話術模闆，不要求你們直接上手對話。業績這邊我擔着，絕對不會叫你們受罰。”

衆人面面相觑，隻得先坐下熟悉流程。隻不過經曆了方才一番培訓，心裡又是另一番滋味了。

霍然并沒有立刻坐下，而是悄悄留在淩逍的身邊。猶豫片刻，她明顯下定了某種決心。

霍然低聲道：“孫組長。”

淩逍笑了起來：“叫我孫行路就好。”

“那就叫姐姐可以嗎？”霍然的神情中帶着濃濃的信任與依戀，在被迫來到這個吃人的地方，又經曆了生死瞬間後，此刻她能夠信任的隻有眼前這個救了自己的人。

“姐姐，我隻是想說——”她堅定說道，“我想活下去，也想離開坎丁。我覺得你是個好人，我願意跟随你……直到離開這個地方。”

“我是個藝術生，沒什麼特别的能力，隻會畫畫。但隻要能幫的上忙，我一定會盡力。”

此刻大家都在熱火朝天地忙碌，霍然的聲音非常低，除了淩逍，就隻有最近的十二妹聽到了這句話。

十二妹死死盯着兩個人，手指僵硬在鍵盤上。過了一會兒，她捂着傷口慘笑起來。

“好人？”她嗤笑一聲，“小朋友，怪不得你被會騙到坎丁。”

霍然蹙起漂亮的眉頭：“你什麼意思？”

十二妹哼了一聲，指着淩逍直接罵道：“别以為裝得像模像樣，我就會相信你變了一個人……虛僞！”

她咬緊牙關：“又有這麼多無辜的人進來，孫行路，你該為了業績更高興了吧！你巴不得她們都留在坎丁賣命，簡直是沒有心的怪物，根本不配稱之為人…… ”

十二妹罵得歡，淩逍并不在意，但可見孫行路此前的風評并不大好，似乎主動來到坎丁，又為了業績無所不用其極。可惜現在腦子裡一片空白，時不時還陣痛一下，也不知道孫行路的記憶是否會對任務有幫助。

說起來，孫行路的家人，不知道是否得知自家女兒正身處最可怕的犯罪之地，做着無法被原諒的行徑呢？

任務一沒結束之前，無法開啟任務二，更不知道任務二的時限。也就是說，她無法得知孫行路剩餘的生命……是否還有機會回家。

霍然小聲替淩逍辯解起來——不過她才來一兩個小時，甚至隻知道“姐姐”的名字是孫行路，因此說也說不過，急得直跺腳。小小的争執之中，十二妹情緒激動，甚至走到淩逍面前指着鼻子咒罵。

一轉身，便不小心碰掉了桌面上的東西。

淩逍正忙着在電腦上暗中部署虛拟内網，她打算一步步滲透坎丁網絡體系，看看是否能盡快找到【老闆】的身份線索和犯罪證據。但具體怎麼操作，後續還得和思其路那頭通個氣。剛起了個頭，就被打斷了。

“沒關系，你們兩個快回座位，别被監控看到。”

淩逍耐心彎腰拾起地面上的東西。

然後，腦中猛然一痛！

就在觸碰的一瞬間，心底蓦然掀起一陣翻江倒海的巨浪。一瞬的沖擊如此之大，卻隻能在空白腦海中恍恍惚惚浮現些許模糊的剪影，和一道溫柔的聲音。

淩逍怔怔地看在摔在地上的孫悟空玩具擺件，破舊卻幹淨異常。那小小的金箍棒花紋，一筆一筆栩栩如生。

是被親手描繪上的。

“我的阿路……”

那道聲音逐漸在腦海中消散。伴随着逐漸遠去的筆直背影，模糊了視線。

“這個玩具送給你，希望你能像大聖一樣，永遠保持正義本心。”

【淩逍？你怎麼愣住了？】

“媽媽要去一個很遙遠的地方執行任務，你要聽爸爸的話，等我回家。”

“什麼地方啊，媽媽？”

“是一個很黑暗的地方呢。反正是你永遠不會去的那種地方。”

“希望這次結束以後，能有陽光照進來，讓土地上所有的人都能像我們阿路一樣快樂生活……讓它恢複到原本名字該有的含義。”

“什麼含義？”

“哈哈，那個地方其實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

“意思是——美好與希望。”

……

【淩逍？】

淩逍緊緊捏着那個小小的玩具，陷入深思。

【噓。别說話。】

許久之後，她忽然擡眼，一把握住十二妹的手。

十二妹瞬間炸毛：“幹嘛啊？”

“雖然很冒昧，但我必須要問一件事情。”淩逍神情嚴肅，沉吟片刻後問道。

“……什麼啊？”十二妹不自在地反問。

“你臉上的傷疤，是什麼時候，在哪裡被燒傷的？”

……

“十年前，在水簾。”

十二妹一怔。

她閉了閉眼，許久之後，低聲答道。

“因為，我曾就是那個鎮子上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