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裡風鈴清響,聲音清脆悅耳,最近剛下過雪,夜間空氣極低,屋檐上都結上一排冰淩。
風帶過風鈴,又拂過冰淩,融化的水滴點落在石頭上,濺起一點水花。
虞琢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宋遲,像隻将肚皮翻起,把唯一的柔弱暴露出來的刺猬。
他鬼使神差點點頭,就着宋遲的手,走到他身旁坐下。
宋遲側眸看去,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虞琢凍的鼻尖都有些泛紅,他不着痕迹地将自己的外套脫下,披到虞琢肩上。
動作很自然,就像是在做一件很普通的事情。
虞琢抓着外套要還給宋遲,手卻被宋遲抓住。
他說:“我有點熱,你幫我披着吧。”
虞琢道:“可是你呼吸都能看到這一層層霧氣。”
“熱的。”
“最近幫何老幹過太多活,經常熱的睡不着覺,尤其是今天。”
宋遲說謊都不打草稿,臉不紅心不跳,連眼皮子都沒動一下。
“真的嗎?”
虞琢眼眸清澈,宛如山澗清泉,容貌清隽,歪着頭,琥珀色的眼眸中倒映出宋遲的影子,唇邊帶着一抹笑意。
虞琢道:“可我看你好像很不開心。”
他的笑很有感染力,總是能撫平宋遲心中的郁悶。
宋遲的睫毛微顫,喉結上下滾動,薄唇微微張開,看着虞琢半晌,而後聲音喑啞道:“我……我不知道怎麼面對宋硯辭。”
“為什麼?”虞琢問。
宋遲低頭,将自己的臉埋進自己的手腕部,沉聲道:“我應該恨他的,可,自從他今天跟我說的這些之後,我又覺得自己好像恨不起來了。”
“當年我生父被他的Alpha家暴,幾次想要逃出,奈何次次都被對方抓回去,他隻能向宋硯辭求救,但發出去的消息最後都石沉大海。”
“我以為是宋硯辭薄情寡義,不想幫我爸,可我現在才知道,是當那個可惡的Alpha在屋外按照了信息攔截器,發出去的信息全被這個男人攔截……”
“等宋硯辭再找到我爸的時候,他已經奄奄一息,渾身都是傷,都沒有對生的渴望,他之前就與我說過很多次,如果可以重來,他不想再愛上任何人。”
“愛一個人,真的太疼了,我爸用一生來證明,愛不是永恒不變的,是建立在利益之上。這就像是一個能量守恒,不是不愛了,隻是換成另一種方式,比如,恨。”
“有時候恨真的比愛更長久,我爸恨那個Alpha薄情寡義,家暴愛人,虐待兒子,我恨宋硯辭袖手旁觀,冷眼看戲,我恨老天不公,讓好人枉死,惡人遠走高飛,我更恨我自己,太過弱小,連最親的人都保護不住……”
“可有時候恨到最後,我又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在恨什麼。”
虞琢沒有講話,而是靜靜地聽着宋遲說着他的過去。
宋遲說:“我以為的恨,原來都是被表象所蒙蔽,宋硯辭從來沒有跟我說過這些,他總是自以為是的替我完成我的事情,根本不問我的看法。”
“仗着比我大11歲就可以替我做決定嗎?他當年也不過二十出頭,和我現在又有什麼區别?”
他的眼中情緒複雜,最後說着說着竟然自己笑起來,明明是在笑,可他眼角卻有晶瑩閃過,眼尾泛紅,眉頭都要擰在一起。
虞琢不會安慰人,越到這種關鍵時刻,他感覺自己的嘴就像是被黏住一樣,腦子裡的詞全都忘光,一片空白,到嘴的話亂成一團,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又怕說錯什麼,最後隻能用手小幅度的拍拍宋遲的手臂,試圖安慰他。
宋遲轉頭看向虞琢:“你知道嗎,我曾經多次告誡我自己,不要輕易愛上什麼人,可我的心總是不自覺的被你牽動,我見你生病我會難受,我看你痛苦,我心如刀絞,恨不得在病床上躺着的人是我自己。”
“虞琢,我希望你健健康康的,平安順遂過完這一生,後來我又做不到不去打擾你,我看到你和宋硯辭站在一起,我的心就像是被什麼揪住一樣,疼的厲害,我聞到你身上沾着他的信息素,氣就不打一處來。”
“我知道,我這大概就是喜歡了吧,起初隻是想捉弄你,對你也隻是見色起意,當做報複宋硯辭的工具,可越到最後,我才發現,我做不到,我不想讓你變成工具,我想呵護你,想保護你,想照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