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嗆得越來越大聲，看守的人也跟聾了似的依然不去過問。

洛倫茲睜着雙染了血般的眸子凝視對面，良久無奈聳聳肩：“沒救了，等死吧。”

瓦萊裡娅向她比了個友好的手勢，很是糟心：“我要是死了也沒你好果子吃。”

“先睡吧先睡吧，着急也沒用。”吸血鬼天生心大，轉過身找了個相對幹淨的角落就不動了。

早知道我就不……

不，好吧。瓦萊裡娅心想，要是重來一次她依然會選擇背叛教會，與這個吸血鬼做交易。畢竟……她給的誘惑于她而言簡直令人無法拒絕。

死性不改。也難怪她會落得這步田地，怪誰呢？瓦萊裡娅釋然了，閉上在黑夜裡顯得愈加眸光沉沉的眼，翻個身安靜下來。

清晨。

身披铠甲的騎士已經把刑場準備好。十字架牢固立在柴火堆裡，被浸染上氣味難聞的某種易燃物質，務必保證大火熊熊燃燒乃至吞沒罪惡之人。

守衛打了個哈欠。

“又要死人了。”

“也不一定是人，沒什麼好可憐的。”知道點内幕的另一名守衛對能制服非人生物的教會大人物心悅誠服，感覺自己的信仰又得到了升華。

“我的意思是說能不能搞快點，從昨晚一直到現在都沒休息過，我還想回家陪陪女兒呢！”打哈欠的守衛沒好氣道。

一根已經點燃的棍子倏然被扔進了火炬裡，赤黃的火光照亮了還未完全亮透的清晨。

主教灰綠的眼裡亦閃動着火光，他不理會周圍竊竊私語的人，抖了抖身上象征聖潔的寬大教袍，轉過身撫着胡須看向一旁的高級騎士。

“把她們從監牢裡帶上來吧，”男人的臉上滿是虔誠，雙手合十：“希望主護佑我們順利把惡魔和背叛者送往地獄。”

騎士低下頭恭敬退下。

被臨時加固的牢房門吱呀一聲打開，塵土四散。養尊處優的騎士捂住鼻子，看起來對裡面黑黢黢又濕臭的空氣十分不适應。

瓦萊裡娅睜開眼，敏感的耳朵已經聽到了些動靜。

“洛倫茲！”她撿起地上一個小土塊朝對面瞄準丢過去：“王八蛋吸血鬼快醒醒！起來上路了。”

洛倫茲被她鬧得坐起身歎了口氣，眼中清明，無奈道：“你别說這麼晦氣的話好嗎？萬一還有機會呢？”

瓦萊裡娅恍若未聞，“活活燒死也太變态了，诶，等會兒點火了你記得給我個痛快的。”

“救不了我總殺得死我吧？”不然她真的做鬼都不會忘記嘲諷這隻吸血鬼的。

洛倫茲皺眉，蒼白的面頰上緊鎖的黑色眉毛分外明顯，她手搭在獄房欄杆，轉着指根上戴着的紅寶石戒指，陷入沉默。

瓦萊裡娅還沒來得及再說别的，大堆人馬就魚貫而入，先押住了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類，随後嚴陣以待着面對眼睛泛起紅光的吸血鬼。

她認識這個領頭的人，以前在她面前也是一副讨好的樣子。結果現在自己馬上就要死了，這落差導緻她很難受。還好沒有被嘲諷，不然瓦萊裡娅覺得自己會有點破防并且開口大罵。

真是好可怕的吸血鬼！暗歎好在沒出什麼意外的騎士悄悄松了口氣，倒是來不及諷刺曾經高貴的聖女候選人。

實際上主教當然不可能讓這麼多人前來送死。騎士看了眼吸血鬼手腕上拷的銀制手铐，小心翼翼推着她走出牢房。

也許人在最後走馬觀花時覺得時間過得分外快。反正瓦萊裡娅是這麼覺得的。

好多人，簡直是人滿為患般的趕來看她，與一隻吸血鬼的死亡。

她們倆被綁在十字架上，腳下是幹燥的、一點即燃的柴。瓦萊裡娅掙了掙手腕上系得死緊的繩子，不管是手還是腿完全使不上勁，心裡的希望逐漸破滅。

早晨的清輝率先撒上被綁上十字架上的人。瓦萊裡娅頭發些許散亂，眯着眼擡頭，咖啡色的頭發熠熠生輝，純白的長裙沒有因為沾染了些灰而失色，在這場景之下反而比平時更像所謂的聖女候選人了。

洛倫茲曬着太陽難免痛苦，費力地轉過頭，看到她皺皺鼻子，蝴蝶似的嘴巴動了動：“喂，你沒事吧？”

她有些恍惚地盯起自己的血包，覺得很難用語言形容出自己現下的感受，這個人類，此時此刻聖潔得自己都不想咬她了，就像面對着貨真價實的聖女，而吸血鬼當然也抵擋不了聖女的光芒，對吧？

王血後裔第一次感到挫敗。

瓦萊裡娅不知道身旁與她一起受苦的倒黴鬼怎麼突然又沉默起來，可能是被太陽曬的，看她唇色都蒼白起來了，可憐的吸血鬼。

她撇了眼正在演講控訴着即将被燒死罪人的罪行的主教，歎道：“有什麼遺言趕緊說吧？晚了就來不及了。”

洛倫茲有氣無力：“我都說了不會死，大不了丢半條命去……”

現場忽然騷動起來。

稍微起晚了些的女巫看到十字架上的兩位終于松口氣。幸好還沒點火。她又瞅了眼還在台上慷慨陳詞的老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