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匡野敢放出如此豪言壯語自然是因為心中有數,在不知内情前她隻覺蹊跷卻不知該向何處探尋。金閱的話語在她眼前展開此方世界的一角,足夠她窺見幾分真相。
“《大盛卷》在不同人前展示的形象應該有所差别,在我這裡它是一個乙女遊戲,也就是戀愛攻略遊戲。但和姑姑隻需攻略一人不同,我需要面對五個男主,不僅需要攻略個人還有整體進度,隻有這些進度條都走到盡頭才算完成。”
風匡野已經許久沒有打開系統,她默了一瞬,喚出界面一一報出進度。
“我在與姑姑談話之前便察覺到攻略度并非越高越好,所以刻意将所有男主的好感度都控制在百分之六十五左右,整體的攻略度也保持在百分之四十。也許是我的法子奏效了,最近這段時日裡也沒有像上次那樣神魂不屬的現象。”
金閱對《大盛卷》如今的騙人手段很是感興趣,聽得津津有味,卻聽見女孩訝異的驚歎:“攻略進度條怎麼突然變成紅色了?”
虛無之中,系統面闆劇烈顫動起來,文字符号在一瞬間全部變成亂碼,血紅的光芒大盛,迅速灌滿風匡野的雙眼,就連突兀出現的系統都被纏繞上血流。
“檢測到宿主存在重度偏離劇情走向的行為,立刻執行重度身體疊加精神疼痛懲罰。警告!警告!警告!請宿主吸取本次教訓,遵從劇情安排。”
風匡野被突如其來的疼痛牽扯,盡管尖嘯聲鼓噪着她的耳膜,仍然把系統的電子音聽得真切。在明白今晚兩人所讨論的是《大盛卷》本身時,她就早已做好準備等待系統發現真相被戳破時的惱羞成怒。
雖然在先前相處時,系統冷漠寡言好似設定好的程序一般,但風匡野此時無比确定,它存在自我意識,或者說創造出它的存在,偶爾會投來一瞥。
先前輕度的懲罰就已經讓她痛苦不堪,重度疊加比之前又烈上百倍。她發狠地握着冰冷的欄杆,指甲與手下的木石一起破碎。神魂震蕩的痛撕扯着她的神志,五髒六腑的攪動逼出鮮血從嘴角溢出,身上憑空出現的傷口數以百計深淺不一,卻都一樣地血流如注。系統并沒有通報懲罰的具體時長,時間在此時此地此身也失去了意義。
金閱并沒有見識過系統的懲罰手段,見風匡野一瞬之間變成了血人才反應過來這絕非外力所緻,想要靠近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好肉的女孩又不敢下手,隻能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要驚叫出聲。
“是我大意了,早知與你講這些會觸發這樣的災禍,我甯願将這些事都爛在心裡,我錯了。”金閱臉上沉靜的表情已經完全破碎,淚水大滴大滴地砸落在地上,話語裡是無盡的懊悔與苦澀的絕望。
風匡野咽下不斷翻湧着的血液才抓到呼吸的空隙,她大笑着嘶啞地回應金閱的後悔,“我從不會溫和地走進良夜。”
眼球像是被人摘除又碾碎,模糊幾近不能聚焦,卻死死盯着虛空中的一個方位。系統身上流轉不休的金光已經淡了下去,不知是因為她眼中帶血還是真實所見,猩紅色的球體内部沸騰着一汪血液,表面像是有所損傷,不斷有血滴落在地上,逐漸與她身下的血泊彙聚成一條極細的紅河。
她已經發不出聲音,從強大到可怖的力量中撕咬下屬于自己的意識,在腦海中輕蔑開口:“怎麼這麼沉不住氣?沒有我氣運的供養,你可還敢看你現在的模樣?”
系統一如往日沉默,風匡野眯起眼,看見它内部的血液蒸騰殆盡,球型的外表面閃爍不定,紊亂着将要崩解。
“我知道你在聽,我受制于你不過是希求通過完成任務回到現實世界,既然目的不能達到,這條路我也懶得走了。世間萬千氣運皆在我身,你又與我的性命息息相關,我想做什麼怕是天底下都無人能夠阻攔吧。”
身心的劇痛啃噬着她的意識防線,在意識跌墜入無盡深淵之前,風匡野感受到一道重于蒼天的視線,像是跨越亘古拂開時空投射而來。隻一眼,卻讓她好似度過了輪回百世、經行了山河嶼州。
金閱隻看見風匡野無聲的對峙,在某一時刻聽聞蒼古鐘音,在鼓蕩的浪潮中泯滅了一切感知。
那麼短暫又漫長的視線,等風匡野于虛無中醒過神時,夜空中的皎月未曾移動半分,如往常千百年那樣溫和地為此方世界披上月光。先前的疼痛一掃而空,不住冒血的傷口都已經愈合看不出絲毫痕迹,但從靈魂深處湧上來的疲憊險些擊潰她。
金閱在聽聞鐘磬音後就意識不清頹然倒地,風匡野直接将人抱回了夢歸殿,就再也支撐不住,躺在她身邊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