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看。”尤克斯被吸引了過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它。
我全盤托出,“這是能帶我們出去的東西。”
尤克斯眼睛瞬間亮了,死氣沉沉被希望所吞沒,整個人煥發出一種名為生的光亮。
不過該怎麼用?我下意識朝船長看去,他已經徹底停止了呼吸,胸口破開大洞,斷裂帶肋骨散落在大腿和地下。
為什麼要看他,我連忙收回視線。
我舉起這顆心髒觀察,發現當它身在暗處的時候便會發光,但一旦靠近亮度比自己高的東西時,光亮就會消失不見,像熒光劑一樣。除此之外,我還發現當煤油燈緊貼着它的時候,燈光會在其中反複折射并最終集中在心髒的中央,呈現出一個……黑點?
按理來說,中心呈現出的該是光源點才對。湊近再仔細看,那并不是黑點,而是一副烏黑的畫,沒錯,這個黑點實際是長方形的。
難不成要砸碎它?我手握心髒自問。
啪嗒。
一滴水從空中落了下來,好巧不巧滴落在心髒上,水裡順着心髒并不平滑的表面滑落,我擡頭——
一隻巨大的觸︱手立在船前,像是彎腰一樣微微彎下沒有骨頭的軟體,用略顯尖銳的頂端朝向我們的方向。它剛從海裡出來,身體還是濕潤的,海水不斷地向下滴着,我傻站在那裡,連頭發被淋濕了都不知道。
尤克斯驚愕:“這是什麼?!”
砰——
駕駛室的門飛了起來,門外三角頭的腿還保持着前踹姿勢。
前有取人性命的觸|手右後殘暴的三角頭,我被夾在中間,本該是一個必死的結局,但誰叫我生存欲望過于旺盛,在觸|手的連續三次襲擊下都完好無損。與此同時我還發現,觸|手的目标并非我和尤克斯,而是我手上的心髒。
煤油燈在我們躲避期間早就被無意中踢到牆角去了,現如今玻璃心髒成了唯一的光源。觸|手似乎對玻璃心髒發出的光亮情有獨鐘,我懷疑它搶不過同類,無法占據一個充分沐浴光亮的好位置,于是另辟蹊徑來搶我的。
真有意思。
但我可不會讓它得逞,我高舉心髒狠狠往下砸。
哐當一聲。
聲音很響,但心髒隻是多了一條裂縫,沒有碎裂。
我傻了眼,彎腰想撿起來繼續砸。可剛俯下身子,就聽到身後傳來尤克斯的聲音:“小心!”
砰砰砰!伴随着幾聲槍響,濃稠的液體飛濺,觸手啪的一聲砸在船上将駕駛室的牆壁砸地坍塌下去,滑膩的血液讓觸|手屍體無法留在船上,就這樣順着一條直線回到了海裡。
我驚魂未定,抱着心髒不斷的喘氣,視線定格在尤克斯手裡那把極具殺傷力的防身武器上。他怎麼有這個玩意……還有他不是和我一樣掉進海裡過嗎,竟然沒受潮,還能用!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剛解決完觸|手,在邊上看戲的三角頭終于準備出手了,舉着砍刀就要來取我的命。
“跟上。”我對摸不清情況的尤克斯喊道,然後從坍塌的牆壁那一側跳了下去,落在甲闆上。
尤克斯緊随其後,我看三角頭暫時沒跟上,稍稍松了口氣,繼續破壞手中的心髒。
我将它用力往甲闆上摔,木制的甲闆都被砸出下凹的痕迹了,心髒仍然沒有碎,隻是多了幾條裂縫而已。
“我來吧。”尤克斯示意我讓開,然後舉起槍,對準心髒按下扳機。
心髒碎裂開,玻璃碎片四濺。在心髒碎開的同時,一副熟悉的油畫出現在地闆上。那原本是挂在電梯裡的畫,核心角色從小天使變成月亮又變成照明燈的光點。
現在,它又變回天使了。
但天使此刻渾身浴血,手裡捧着一灘不知道什麼生物的血肉,祂臉上盛滿清澈的笑意,就像活在天堂的魔鬼。
跳進去以後,也許就能回去了,但畫中的天使實在令我不适。
此時此刻我終于良心大發,拍了拍尤克斯的背,“你先,我墊後。”
“謝謝。”他抿了抿唇,略帶感激地看了我一眼,準備朝畫中跳——
尤克斯半身淺淺沒入畫中,就被拖了出來,他的上半身被一根章魚觸須緊緊捆住,脖頸也被勒緊,他幾乎喘不過氣,臉憋的發紫。
“救……”他拼盡全力發出最後的一絲呼喊,可聲音很快就被海水所掩蓋。
我想要救他,但腦袋裡一閃而過自私的想法,僵在原地沒有動作,眼睜睜看着他被拖拽進了海裡,慘叫被海浪吞噬。
數根章魚腳在海面舞動,有的甚至纏住帆船前桅杆,船隻頓時傾斜。我知道不能再等了,曲起膝蓋跳進了畫中。
在視野被黑暗所吞噬的前一秒,我看到三角頭走到畫邊,卻不是來抓我的,而是低頭用砍刀撥弄着心髒的其中一塊較大的碎片。
……
目光所及之處不是記憶中的電梯,也不是進入裡世界前那個塗滿灰色油漆的樓底層,而是一片漆黑。
黑到極緻,我能看清自己的雙手雙腳,卻無法察覺出自身以外的任何事物。
我四處摸索,轉了一圈,發現黑暗中多了一個天秤,再轉一圈,一張帶着微笑的金發碧眼小天使毫無征兆地出現在面前。
“哇——!”我被吓了一跳。
可愛小天使用白白嫩嫩的小手點向我的胸口,“心髒。”
祂不僅外表像,說話也像剛滿月的嬰兒,還帶着牙牙語的粘糊音:“心髒,我要。”
“我不能給你。”我說。沒了心髒,我不就死了嗎?
天使嘟嘟嬰兒嘴,不多廢話直接從背後取出一把短刀。天使長的小,哪怕是匕首一樣的小短刀也拿不穩,在手裡晃晃悠悠,貼近的時候,差點紮到我的臉。
我吓得想要跑,誰知道全身像是被施了法一樣動彈不得。
祂兩手捧着刀,小心翼翼地刺進我胸口的皮膚,然後慢悠悠地劃開。這簡直就是淩遲,我疼得眼冒金星,渾身都在發抖。
先是被一點點割開胸口的皮肉,然後慢悠悠地削斷肋骨,到最後我已經感受不到疼痛,隻剩下麻木。小天使終于結束了這場折磨,祂滿手都是血,捧着我仍在不斷跳動的心髒,朝我一笑:“還是熱的!”
祂将我的心髒放在天秤上,然後在另一頭放上一根羽毛。天秤開始朝心髒的方向傾斜,小天使滿意地點了點頭,突然天秤在停頓了幾秒後開始朝羽毛倒去,撐着羽毛的圓盤觸及到底座後,又開始向心髒傾斜……就這樣一上一下,幾乎無休無止。
小天使的笑容逐漸消失,一眨不眨地盯着天秤。
左□□斜的速度越來越快,發出了叮叮叮的響聲,然後突然之間……一把大火,将心髒和羽毛一起燒了個幹幹淨淨。
天秤恢複了中立的姿态。不知為何,我松了口氣。
小天使的臉色變得極差,眉毛皺起,龇牙咧嘴,活像地獄惡鬼,“你破壞了規則!”
規則?什麼規則?我一頭霧水,但仍然不妨礙對祂此刻的狀态感到害怕。
“愛耍小聰明的破壞者!”祂面容越來越猙獰,開始逐漸失去人形,虛化成各種模樣,長滿眼睛的六翼肉球,狼頭人身的亡靈審判者……
在驚恐之餘,我發現自己竟然能動了,于是我轉身就跑,把天使遠遠地甩在後面。除了向前奔跑以外,我腦海裡沒有其他任何東西,。
我就這樣一直跑……跑……跑……身後是尖銳的咒言:
“本該永困在此的惡魂,利用漏洞逃脫寂靜之地的懲戒,但這一次,你再也無法得逞……”
在這片看不到盡頭的黑暗中,然後在忘記了時間、地點的某一刻,周身場景變化,我站定在熟悉的電梯裡,眼前是那副油畫,小腿旁的狗狗在蹭我。
胸腔裡的劇烈跳動幾乎沖破喉嚨,我将掌心覆在胸口。還好……還在……
該死的寂靜嶺,什麼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