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想要湊上去,被我一個眼神逼得後退半步。我收回電筒,無視這個屍體,但在走了幾步以後又停下。
有點眼熟……
電筒的光再次照了回去,這次徹底照亮了他的臉。手抖了抖,電筒差點掉到地上。屍體長着一張我在熟悉不過的臉,就是那個喜歡對我神神叨叨,最後從窗戶一躍而下的菲利郎弗。
他怎麼會在這,他的屍體難道無人認領嗎?我不着痕迹地皺了皺眉,他的死很特殊,病院竟然沒有交由法醫檢查……不過,想來也正常,記得當時菲利朗弗的死不了了之,沒有任何家屬大鬧病院,除了他的屍體被發現在草叢裡時掀起過一陣軒然大波,但很快就平息下去。病院當然隻想着圖輕松,又是報案又是屍檢,太麻煩了。
甚至病院裡的人都很快忘了他,就像他不曾存在過一樣。當然,除了我以外。
說實在的,在這裡看到他的屍體我着實被吓了一大跳,背後直發麻。
“站在那裡!”
死寂的太平間裡傳來人的聲音,我當即持着電筒照了過去,首先看見的是克拉斯,然後是站在他面前平靜的小狗。
克拉斯單手叉腰,而一把槍别在他的腰上,正巧緊貼着那隻手。比剛才看見菲利朗弗屍體時還要嚴重的惡寒從心底升起,我厲聲喊道:“過來,小狗!”
見小狗不動,我更加嚴肅:“快點,聽不懂我的話嗎?”
我徹底發火了,小狗才一瘸一拐的回到我的身邊。它剛過來,我就一把按住它的腦袋,把它推到身後。我真的害怕克拉斯,他手裡有槍而且離狗狗那麼近,随随便便就能要了它的命。
“你比它識時務。”克拉斯笑了笑,但搭在腰上的手沒有半點放下來的迹象。真是可惡,故意擺出這樣的姿勢,看上去一副不在意的模樣,實際上随時準備動手。
我緊張的吞咽了一下唾沫,“之前也說過了,它很聰明,隻要不刻意挑釁就不會攻擊任何人。”
克拉斯笑眯眯地還想繼續說些什麼,突然他看到了我身後躺着的菲利朗弗,臉色霎時間變了。
難不成他怕屍體?我對他的印象從危險的笑面虎變成了可笑的膽小鬼。膽小鬼……其實我也差不多。
“怎麼了?”我明知故問。
克拉斯陰恻恻的瞥了我一眼,看得我心裡直發毛。他說:“見着了個熟人。”
我一愣,下意識轉頭去看菲利朗弗。他又說:“剛才的你就是站在這具屍體旁發呆的?屍體有什麼好看,難不成你也認識他?”
“我當然認識。”我說:“同精神病院的病友,菲利朗弗,隻不過我們沒什麼交集。”
“他是怎麼死的?”
他突然問這個幹什麼?我磕磕巴巴:“摔……摔死的,從樓頂掉下去……”
克拉斯眼神非常冷但沒有恨意,看向我時十分坦然,“你殺的?”
突然被噴了一口血在頭頂,我簡直百口莫辯,“怎麼可能,開什麼玩笑——”
等等!一種猜想油然而生,我問:“你來窄門是找他的?”
“對。”克拉斯說。
我猜對了,可我并沒有為自己的幸運而高興,因為運氣是有限的,我在這裡走了狗屎運,在另一個地方就得吃苦頭。
菲利朗弗是個陰沉又神經的家夥,活着的時候就獨來獨往,我實在想不到他會和一個這樣……我悄悄觀察克拉斯。和這樣一個開朗但陰險的人認識,還令對方不遠萬裡,不懼危險地來找自己,兩人的關系不一般。克拉斯是菲利朗弗什麼人,親戚?朋友?一個精神病一個亡命之徒,怎麼都想不到兩人會湊到一塊去。
小狗走在前面,時不時回頭确認我的安全。我則和克拉斯并排走在後面,因為多了個大活人,我對太平間的恐懼減弱了些,轉而變成了對身邊這家夥的警惕,“你現在找到了人,目标也達成了,接下來是不是準備離開小鎮?”
“不。”克拉斯回答:“隻找到了一個,還剩一個。”
我在心裡啧了一聲,看來暫時甩不掉他。
他繼續說:“我一輩子都在尋找這兩人,不找到他們,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那你這輩子還挺慘的,什麼都沒體驗到,隻用來找人了。表面上我仍然裝出一副熱心腸的模樣,“那人長什麼樣,說來聽聽,說不定我能幫上忙。”
“我不記得了。”他說。
不記得了?不記得找個屁!我在内心翻了白眼,“那……确實挺艱難的。”
電筒所照亮的前方出現了一扇門,我雖然激動不已,但沒有直接上前,而是看克拉斯,他也正好看向了我。克拉斯單挑眉毛,下嘴唇朝門的方向努了努。
——你去。
我的眼角抖了一下,該死的膽小鬼,隻會躲在别人後面。但沒有辦法,現在的他手裡有槍,他是老大,我隻能乖乖聽話。
揮了揮手示意小狗靠後,我握住門把手,小心翼翼地開了門。濃厚的霧氣湧了進來,我從門縫往外看,濃霧間依稀能夠看到寬闊的馬路,以及停放在路邊的車輛。
是出口。
這個發現實在令人振奮,克拉斯也意識到了這點,臉色都有所改善甚至重新挂上了笑。我率先走出去,然後是小狗。
“對了,和你一起的另外兩人呢?”我問克拉斯。
門軸很特殊,一旦松開對門的壓制,就會自動合上。我才沒那個好心幫他扶着門,一走出去就把手抽了回來。克拉斯不得不自己撐着,“不知道,一眨眼就不見了。”
十有八九是進了裡世界,否則不可能會突然消失。我的眼珠子轉了轉,“你……不等他們嗎?”
“等什麼等?”克拉斯噗嗤一聲笑了,是在嘲笑我,“臨時搭夥而已,還真以為我跟他們感情有多深呢。”
“但他們好像已經來了。”我指向他身後。
克拉斯動作一頓,扭頭看向後方。而就在他回頭的一刹那,我抄起撬棍,狠狠地劈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