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往常,薛家來送禮賈家是不回禮的,隻是之前和林家岔開來了,薛家的小厮也不知道,如今兩家下人被安排的近,賈家依着卻不回禮,未免有些難看了。
别的不說,她王熙鳳琏二奶奶的面子上就有些挂不住。
鳳姐自己在煩惱,一擡眼卻見尤氏站在夾道口那瞅着她笑呢,王熙鳳道:“大冷天的站在這通風處是做什麼,也不嫌冷。”
尤氏笑道:“我在看我們琏二奶奶好威風呢,在親戚家中做客還得處理家事,真真是一刻也離不了,因此看住了。”
鳳姐哎呦一聲笑道:“别來臊我,你也管家,難道不知道家中有多少事要做,沒得說這些話倒讓我惡心。”
“是我們琏二奶奶辛苦,所幸今日能松快松快。”尤氏這般說着,攜着王熙鳳進去,她倆坐的偏,又靠近了出入的門,除了最旁邊一桌的尤三姐也沒有人注意到。
王夫人王熙鳳今日本想來放松放松的,可惜接連有人到訪倒讓人放松不起來了。
過了午間,便有王家的人派人給賈政等人傳信,說打聽到宮裡的信,明年宮中五月要給公主備選陪讀,又要選掌事女官,王子騰是在上職的時候得到消息的,得信之後便寫信來謀之與賈政和王夫人,這事散席之後說也就罷了,反正賈政也未得到下班。
晚間戲還未散将要唱盡之時,忽聽有媳婦進來禀告說賴大從榮府慌慌張張的求見,賴大是榮府的大管家,也是知道今日賈家的女眷都到甯府中聽戲,兩家離得又不遠,眼見這戲也快要散場,怎麼這點時間都等不了,就跑到甯府求見。
賈母讓人止住戲,喊了賴大進來,那賴大進來先給賈母叩頭,方道:“老太太,剛剛京城知府來府上求見,說他今日接到揚州知府的書信,信上說林姑爺林大人...”
親友之中姓林的姑爺,也就林如海一個了,賈母立刻反應過來說的是誰,急道:“林姑爺怎麼了?”
賴大叩了一下頭:“林姑爺遇刺了。”
賈母身體不免晃悠了一下,鴛鴦忙給鴛鴦順氣,王熙鳳看不過去賴大說話也說不明白,還支支吾吾的,又看到賈母驚慌不已,她也等不及竟然站起來一連聲地催促道:“賴爺爺,林姑父是幾時遇刺的,如今傷勢怎樣,朝廷可有批文,你倒是說清楚啊,這般說的不清不楚的,你可不是讓人着急嗎。”
賴大聽了有些心虛的擦汗,他在京城知府那裡聽到消息便覺得五雷轟頂,外加這位素日和他們沒關系的知府還要從他這裡探查消息,他哪裡聽說這件事了,得知此事一刻也等不及就急匆匆地跑來告知賈母了,因此實誠道:“老奴不知。”
“哎呀,沒用的東西,”王熙鳳急得跺腳,走到賈母身邊安撫道:“老太太别急,此事想來也沒什麼大礙,老太太想若是林姑父真有意外,走的是官家邸報,官家邸報半個月就能入京,林姑父是三品官員,邸報直達天聽,怎麼會送到京城知府的手中,咱們家可跟這兩位都沒有關系吧;二來,林姑父前幾日不還遣了送年禮上京,這路上就得一個多月了,算算時間,也不是林姑父在外巡查的日子,老太太找他們過來一問不就清楚了?”
賈母聽了松了一口氣道:“你說的對,是我猛地一聽唬住了。”
王熙鳳道:“我猜此事是揚州的知府怕事情大了他不落好,所以特地寫信來京中探探同僚的口風,誰知道這人想來跟咱家賣個好,直接跑來問了,老祖宗别的忘了也就算了,怎麼忘了這種大事必然是加急邸報,既然是邸報都是直達内閣,傳送天子的,咱們家内閣之中還有些人脈,他們若知道了必然會告訴我們,怎麼還要私信傳書才被得知,老祖宗忘了也就罷了,唬得黛玉小臉都白了。”
賈母看過去,果見的黛玉整個人臉色煞白,一個人就像是雨中的孤零零的荷花一般顫動,忙喊過來一把抱住懷裡安慰道:“是,你鳳姐姐說的事,若是你父親真有事,也該是從宮裡傳來的消息,怎麼輪得到一個知府跟咱們說,是我多久沒遇見這種事,所以慌了,還是你鳳姐姐提醒我了。”
王熙鳳道:“如今那位知府大人還沒走,賴大管家的也昏了頭沒問清,不如再讓爺們出去問問,也好安安老太太的心,再者,林家的人不是還沒走,老太太也讓再問問他們。”
老太太聽了忙吩咐下去,衆人一起過去榮府,讓賈珍去見知府,賈琏去問林家的下人們。
一時兩人先後回來,賈珍道:“那知府說是九月多林姑父回揚州的路上被幾個山賊埋伏了,山賊射傷了林姑父的馬,所幸林姑父沒什麼大事。”
賈母聽了點點頭,仍有些擔憂的看着賈琏,賈琏笑着道:“正是珍大哥說的那樣,林家的人說的還跟說書一樣熱鬧呢,等老太太閑了,我再跟老太太說,和大哥說的一樣是九月多的事情了,後來賊人已經伏誅,林姑父怕驚吓到老祖宗,才沒跟老祖宗說呢。”
賈母聽到兩人說的時間相同,确定是同一件事,不是後來發生的,才徹底放下心來:“好好,沒事就好。”
寶玉笑着對黛玉道:“我就說不會出什麼大事,看你吓得,膽子小的跟那老鼠一樣,羞也不羞?”
黛玉之前受到了驚吓,正是驚魂未定,此時剛剛放下了心,又聽寶玉這般說,心裡不免咯噔一下,隻是她現在心裡仿佛一塊大石頭才剛剛落下,一點也沒空搭理寶玉,隻聽賈母又喚她,她便好似沒有魂魄地一般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