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媽笑道:“這種大事自然是疏忽不得的,不能疏忽自然是忙累的,咱們娘倆倒好,尤大奶奶讓咱們幫忙,咱們倒是趁着躲清閑了,因此我正是想進去跟她們道煩去,我兒說的也對,她們剛閑下來自然是不願意見人的,我何苦去她們那裡招這個嫌,過兩天我再進去吧。”
之後又過了月餘,榮府中建造的省親園子後續采買都已經妥當,正待着一一慢慢的添置,這也不是個急得來的話,賈珍等人時常也會進去視察,若有覺得不妥當的一一再改。
賈府的下人忽然傳來了風言風語,還神秘兮兮,見了人來了又趕緊裝作無事的走開。
一日在王夫人院子後的小花園裡面,寶玉的奶嬷嬷李嬷嬷恰好碰到了趙姨娘,連忙問好,趙姨娘笑道:“李奶娘,你這個時候怎麼有空在這裡,不在前面跟着?想是太太找你問話了?”
李嬷嬷勉強的笑道:“姨娘說這話就是故意的惡心我了,姨娘難道不知道我們那裡出來了妖精,兩個小蹄子就作天作地正經的反派起來了,偏我那個小爺最為糊塗,竟向着她們。”
趙姨娘消息靈通,自然知道這說的是襲人和琥珀兩個,笑道:“這話也奇了,她倆就算是妖精難道能翻得出你老人家的手心?再說她倆平素都是老老實實木木呆呆的,正是太太喜歡的那種類型丫頭,要不然太太也不會放心她們去伺候寶玉呢。”
李嬷嬷不由訴苦道:“太太佛爺似得哪裡管這些東西,姨娘快别說這話了,這才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呢,那襲人我原來看着也好,誰知道竟是這樣,琥珀那個丫頭也更不用說了,真真是個眼空心大的丫頭,連我也不放在眼裡,最是可惡,可恨寶玉竟然護着她倆,一應衣食起居都要那兩個丫頭做主,我一說她們哪裡不對,寶玉就跳起來說他覺得這兩個丫頭做的好,如今是排擠我排擠到那屋裡連站的地方都沒有了。”
趙姨娘笑道:“沒想到她們竟是這樣的人,太太也不管管?”
李嬷嬷抱怨道:“太太怎麼會管,她還說寶玉年紀大了,正是要學着自己管理自己身邊人的時候了,如今她在一旁看着不會翻起風浪來,讓我寬心,我的佛祖,這兩個丫頭有人鎮着都敢興風作浪别提無人鎮着了,真怕她們哪天惹出大禍來!”
李嬷嬷原先伺候寶玉時常也跟趙姨娘不對付,因此趙姨娘聽了心裡也覺得痛快,隻不過嘴上不能表現出來,假意勸道:“這也沒法,既然是太太的意思,咱們也不能違拗,反正再翻什麼浪出來她們也不敢不明面上不尊着你老人家,你老人家在家裡每日躺着若是悶了進來找人說說話不正是輕松自在的日子?”
李嬷嬷聽了方笑道:“正是這話,若不是如此,倘若我氣壞了身子,豈不讓那些黃毛丫頭得了意?”
趙姨娘笑道:“可不是,嬷嬷你能想得開,便是最重要的。”
李嬷嬷忽然想起一事來,見兩旁無人方道:“不說旁的,我早起聽到一句風聲,說揚州那位林姑爺掉進水裡失蹤了,可是真的?”
趙姨娘慌得忙來回看,确定無人才道:“這還是沒準的事情,上面瞞着不讓人知道呢,你這就直接說出來了,不怕别人知道了拿你好看?”
李嬷嬷道:“不是正因為是姨娘,我才敢問,若是旁人我哪裡敢開這個口呢,這麼說,此事竟然是真的了?”
趙姨娘連口念佛:“阿彌陀佛,阿彌陀佛,此事竟别問我,才是認真的。去年無事搞出那一番動靜來,我就說不吉利,好端端的傳林姑爺遇刺,怕不是要一語成谶,我們太太就訓斥我,說我不會說話,要把我攆出去,如今你瞧瞧,可是不是這事。”
李嬷嬷聽了也咋舌,兩人嘀咕了一陣,趙姨娘說王夫人那裡還有事才各自走開,兩人都沒注意,黛玉就站在芭蕉樹後,剛好把林姑爺失蹤這事聽了個明明白白。
鳳姐院裡,鳳姐忙了這麼久可算是暫時閑了下來,正倚着枕靠上看那花樣子,忽見寶玉進來道:“鳳姐姐進來了,鳳姐姐做什麼呢?”
鳳姐見寶玉進來連忙讓座笑道:“寶兄弟來了,快坐,如今快十月了,正要給你們姐妹做冬天的衣裳,如今正在看這花樣子,你瞧瞧這花樣子好不好?”
寶玉接過一瞧:“這圖案比以往的花朵更多,更大、顔色更鮮亮了,上面還繡了喜鵲點綴,這怎麼不好,正是該做這些給姐妹們穿呢,隻是我瞧着竟像是宮式的花樣。”
王熙鳳笑了:“寶兄弟眼睛利,這正是宮式的花樣子,聽老爺他們說,咱們家想着最早明年元宵便要向宮中上折子請貴妃娘娘回來省親,還不知能不能行,若是成了明年的元宵節翻年就是了,哪裡有準備的功夫,因此咱們家要先給你們姐妹兄弟做些能見客的衣裳才好,你瞧這裡幾個花樣子,就是再挑了。”
寶玉早就看到桌子上裁剪地七八塊大幅的花樣子,若是平常他早有心情一一去點評,隻是此時他心裡有事,哪裡有興頭去看,聽王熙鳳這般說便勉強一一去瞧:“鳳姐姐選的是哪幾種?”
王熙鳳便一一指給寶玉去看,一面大紅的,一面鵝黃的,一面桃粉色的,寶玉道:“這三個都好看,顔色鮮亮,花色也好看。”
王熙鳳道:“還少一種,你幫我瞧瞧是這件棕紅色的好看,還是這件雪青色的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