襲人拍拍寶玉的肩膀:“你不是在做夢,貴妃娘娘已經回來了,二爺想念娘娘?”
寶玉歎道:“我也說不上是什麼感覺,隻是覺得貴妃娘娘若是不入宮便好了,她若是不入宮随便嫁到哪個世交之家,此時我們還能常常相見,而不像如今這般幾年都見不得人。”
襲人心裡也歎氣,這事情到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了,若是好事卻實在也是骨肉分離,若是壞事如今貴妃娘娘在宮中頗為受寵更是榮恩在身被升為貴妃,這可是天大的榮耀,足以彌補那些許的不足了。
“你又說傻話了,如今貴妃娘娘榮寵在身,是多少女子羨慕不得的,更是給家裡帶來了榮耀,你說貴妃娘娘入宮不好,豈不是打了老爺太太的臉,讓老爺太太聽了心裡不高興呢。”
寶玉默然無聲,襲人道:“我知道二爺的想法,雖然貴妃娘娘風頭無兩,但是終究是骨肉分離,況且古話說齊大非偶,皇家雖然極為尊貴,然若是貴妃娘娘在宮中受氣,家中也無一個人能夠幫的上忙,二爺與貴妃娘娘姐弟情深,自然是要擔心的,更别說宮院深深、宮規森嚴了。”
寶玉見襲人明白他的苦心,歎氣道:“正是這話了,光咱們家的規矩就不少,更别提是皇家了,規矩哪裡不多?貴妃娘娘在家時尚還能暢快一二,如今入了宮,哪裡還能自在,我昨天瞧着她,覺得她瘦了許多。”
襲人笑道:“聽聞貴妃娘娘在宮中理事,自然是操勞的多,因此瘦了,二爺剛才說的那話在我聽來确實有對的也有不對的,對的自然是二爺擔憂貴妃娘娘了。”
寶玉見襲人沒有上來就反駁他的話,而是說這事有對有錯,反而忙問:“這不對之處,又在何處?”
襲人道:“凡是女子終是要嫁人的,隻不過有人能在家中待的久一點,有人能在家中待的短一些罷了,然女子嫁到夫家之後總是要辛苦一些的,二爺覺得貴妃娘娘嫁的辛苦在我看來對于我們女子卻是最好的出路了——二爺别急着反駁我的話,你聽我說,若是嫁到其他的人家,倘若一朝踏錯,家業便全都敗光了,子孫基業也一敗塗地,還不如嫁到皇家,享受長長久久的富貴,雖然不能常常見面,但知道女兒不必受流落之苦,也就值得了。”
寶玉道:“怎麼就能敗落了?”
“不說旁人,就說我,難道我生來就是奴才,先前我家中光景好的時候,做着小生意,不說和賈家能比較,也最起碼是吃穿不愁的,”襲人冷笑道:“還是說我人微如蝼蟻,我的家事也不值一提。”
寶玉憐惜女子見襲人這樣說自然是要服軟地:“我何曾這樣說?”
襲人也軟了态度:“若是我們家不足以取信,你再看看石國公家呢,他們家先前何等顯赫,雖然不如咱們賈家也是能數得上的,如今還不是變賣了祖産,遣散了下人,難道這等新聞你也不知?”
寶玉确實不知道此事,乍一聽倒吓了一跳:“還有這事,他們家的孫子,去年我還在珍大哥的府上見過。”
襲人道:“具體我也不知道,你回來問問琏二奶奶去,我隻是聽她們說,他們家中虧空了朝廷三五百萬兩的銀子,還不上隻好把家産都賣了,聽說如今隻在南花石街上還有一處宅子,家裡的人便都住在那裡。”
寶玉不耐煩聽這些事,他年紀尚小,聽不得這些讓人歎息的事情:“你正經說咱們家就說咱們家,别提人家。”
他是這般想的,這世上有好事或許也有壞事,好事令人開心壞事卻讓人心中不是滋味,若是隻知道好的事情不知道壞的事情豈不就是隻是開心沒有感傷了。
襲人也知道他不愛聽這些,便笑着道:“我說我家的,你隻不信,我可不得找一家有身份的給你說說,省的你不信我,你這樣看來,貴妃娘娘在宮中是不是比旁人強上許多了?”
寶玉便沒了話,隻是心裡還是有些不自在,襲人也深知,因此拿着話委婉的勸他:“如今貴妃娘娘雖在宮中,心裡卻時時刻刻地惦記着咱們家的人,隻要老太太、老爺太太們身體健康,你能平平安安地,學業上再有些進步,便是她最大的心願了,也能抵上她入了深宮的苦了。”
“你想想,是不是這話?”
寶玉心中觸動,着實認真學了幾日,人人都詫異,懷疑寶玉轉了性子,隻是沒幾日寶玉便覺得不耐煩仍把書丢在一邊,整日東遊西逛起來了。
衆人先是好笑,後來覺得理應如此,若是寶玉發憤讀書,才是稀奇事來。
寶玉也不是沒有在琥珀面前說起這事,隻是琥珀全然不解寶玉的心思,隻奚落寶玉天真,因此寶玉愈發覺得襲人凡是一朵解語花了,待襲人也比旁人不同了些,氣的琥珀隻能罵襲人狐媚勾引寶玉,卻沒有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