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又好笑起來:“我還說你小時候向來便是萬事不管的性格,有什麼事情就是擺在你眼前了,旁人不說你也不知道,隻旁人告訴了你你才恍然大悟了,沒想到嫁出去一二十年,眼睛也尖了也能看出來東西了。”
薛姨媽自然不能說這是寶钗看出來的,她可沒看出來,薛姨媽還算有些分寸,知道哪些話該說,哪些話又不敢說,隻是順着王夫人的話笑道:“好歹我也是做了一二十年的當家主母了,也該有些長進了。”
“我想着貴妃娘娘在宮中雖然吃穿不愁,到底不能常見父母,你與貴妃娘娘都要傷心,又恐姐姐無人可說。”
王夫人握緊了薛姨媽的手道:“妹妹,還是你懂我的心。”
薛姨媽道:“是怎麼了,姐姐跟我說說?”
王夫人沒說的是,元春往日也好,今日提起家中時忍不住眼圈也紅了,王夫人大驚,唯恐元春在宮中受人欺辱,忙問清緣由,元春才說是往日因為回不得家也就罷了,前兒回去一趟就愈發想家了,見到王夫人便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
王夫人聽了也十分心疼,忍不住眼圈也紅了,母女二人縱然心裡有許多的千言萬語,隻是都不好訴說,也不敢哭唯恐被女官記了去讓元春遭殃,元春還一再的寬慰王夫人,眼下寶玉也長大了,待寶玉讀了書進了學,也就能愈發進益了,這又觸到了王夫人的另一層心事,寶玉長大了是不錯,可是卻不喜歡讀書,跟他哥哥賈珠更是天壤之别,奈何賈珠已經故去…
隻是進宮面見,是萬萬不能哭出來的,王夫人隻好用語言提到别處,元春又講了幾件好事氣氛才好了起來。
此時聽到薛姨媽的關懷,王夫人沒忍住掉下淚來,還是忍着心中的酸楚笑着說:“也不是什麼要緊事,隻是貴妃娘娘想家,我看着着實也落忍,心裡便也酸澀。”
薛姨媽點頭歎道:“這也不怪姐姐,若是長久不見,知道親人在何處也就罷了,沒想到也就不想念,知道大家一切安好也能過得去,若是見了一面,便想時時刻刻都黏在一處了。”
這些心事王夫人一直未曾與外人提起,因為元春已經成為了貴妃,她若是還說想女兒擔憂女兒,難道不怕别人說她矯情,又怪她炫耀?别說别人,怕是老太太老爺這兩個元春最親近的人也不能理解她,隻是誰生的女兒誰才心疼,誰知道元春還未封妃前,那麼些音訊少有的日子她都是如何提心吊膽的度過的?聽不到元春的消息她着急,聽到元春的消息她也着急,她也常常在晚上時獨自泣淚,暗暗地恨元春被老爺送進了宮中,若是在外面随意找到一戶人家,她也不用受此折磨。
可是偏偏女兒能入宮裡是莫大的榮耀,她這些話若是說出口,一個大不敬地罪名,便要扣上了。
今日忽然被薛姨媽看出,又說出不見面反而還能忍受,見了面就更想念不忍别離了。
王夫人情難自禁,忍不住告知了些許,少不得的,薛姨媽也陪着掉了些眼淚。
“所幸再難,如今貴妃娘娘也有了恩寵,聖上也下旨允許家人入宮,每個月也能見一回,不似之前那般隻能傳遞消息見不得面了。”
王夫人拭了淚道:“我也是這麼說,這樣看來,女兒還是不入宮的好,像是寶丫頭不能選秀反而還是一件好事。”
薛姨媽心裡咯噔一下,前幾天内務府的人派人傳了信,說是寶钗的名字沒有登記上去,薛姨媽趕緊來找王夫人幫忙,王夫人也急,索幸給元春去了信問之此事,元春便幫忙打探了消息,告知王夫人她找了内務府專管此事的總領太監。
總領太監笑着勸元春道:“既然這薛氏和娘娘家中也有故舊,便實話告訴娘娘,若是花上萬兒八千的銀子,這名字也能遞上來,但是這隻是遞個名字,複試終究過不了,就是娘娘家裡這門親戚非要出這筆銀子,宮裡也不能往外推,她家裡有事,冬日裡皇後娘娘和太妃定了新貴,這樣的孩子進來隻能是下等的粗使宮女,若是别的身份,宮中是不敢收的。”
元春便讓此事告知了王夫人,王夫人無奈,便将原話告知了薛姨媽,讓她自己定奪,畢竟她們就是親姐妹,但姐妹的家世也不是她們能夠幹涉的。
薛姨媽得知大哭了一場,又埋怨薛蟠,寶钗聽了反冷靜下來去勸薛姨媽,再三勸慰,薛姨媽才好些。
如今看到王夫人這般的形容,薛姨媽頭一次産生了一個念頭,不把女兒送進宮中,看來,也不算是壞事了。
“我曉得,姐姐不要想着勸我,終是原來我們也沒有十全十美的把握,又不是送進宮去便能選上,隻不過是我們提前得知了結果罷了。”
王夫人見薛姨媽能想開,心裡也十分欣慰:“這事情我們沒幫上忙,你沒有怪我們就好。”
“都是那作孽的畜生攪得,哪裡能怪得了姐姐,”薛姨媽歎道:“怪隻怪寶钗命不好,攤上這麼一個哥哥,也怪不得旁人,姐姐願意幫我們打聽消息才該謝姐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