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聲音回蕩在大殿裡，她是老天人欽定的下一任天人神主，即便如今修為隻是真神，對面的一衆天神也不敢輕視了她。

“你這是何意，是要我天人族向她渡人女俯首稱臣嗎！”戚拓拍案而起，眸光銳利，宛如一隻猛獸般怒不可遏：“護道大人曾推演未來，那兩人必将成為我族心腹大患，我豈能容他們！”

“是，那石昊當初是救了你，一路護送，與你而言的确是救命恩人，但他不是我天人族的恩人！”戚拓被雲曦的話激怒了，額角的青筋都根根暴起：“你以為如今讓我等示弱讨好，過往的事情就能一筆勾銷了？我天人族曾為最尊貴的皇族，傲視三千州，那兩人不過是從下界而來的蝼蟻，有什麼資格讓我等退避！”

“戚拓天神，你也知道天人族已是曾經的皇族！”雲曦柔美的臉龐上同樣充斥着憤怒，纖長的紫發在身後飛舞，她雖為女子，也是晚輩，但此刻的氣勢卻同樣恐怖，更有一道潔白的仙氣缭繞其軀，聖潔異常：“皇族、皇族、皇族！試問在場諸位族老，有多少人曾體會過那所謂的皇族榮光？！天人族早就不是昔年的天人族了，你們卻一味沉溺于舊日的尊位幻想，我族難道從誕生伊始就是為了那虛幻的皇族尊榮而活的嗎！”

“也不知那昔年一手締造了天人族皇族地位的前輩們看到如今我族的景象，是否會後悔要創造那一場鼎盛的傳奇，讓無數後輩眼中隻剩下了對往昔的追憶和沉溺，不擇手段地也要回到過去，卻忘記了什麼叫人定勝天！”

紫發的少女撕開了往日柔軟的外表，露出了不曾顯露的峥嵘與鋒芒，她注視着那一群站在對立面的天神宿老，眸光鋒利如刀，一字一頓地說道：“戚拓天神，大争之世将起，留戀過去的人，注定要被這個時代抛棄！”

“我承認我有私心，可同樣的，天人族，也該從過去走出來了，否則仙殿諸教，就是我等的前車之鑒！”

“說得好！”

殿外一道蒼老的聲音傳來，聲如洪鐘，震開了緊閉的殿門。殿内衆人匆忙起身行禮，隻見老天人和護道人并排向殿内走來，身後跟着一個姿态恣意的三石天君，落座到雲曦下首時還朝着少女挑了挑眉，一副“不用謝我”的模樣。

劍拔弩張的氛圍伴随着兩位教主的駕臨微微松緩，老天人制止了雲曦起身讓座的行徑，與護道人一同站在了少女身後，面色欣慰地把手搭在雲曦單薄的肩膀上，微笑道：“老夫沒看錯，與其他人相較，你眼中的才是天人族未來的模樣。”

說着，老天人的眼中緩緩湧現鋒芒，對準了戚拓等諸多族中骨幹天神：“你們呢？是選擇讓我族回到過去，還是走向未來？”

他是族中老祖，也是天人族實際的掌控者，雖然放權給了戚拓、莫羅、栖霞等諸位天神，但教主之威在此，最終掌握天人族這艘巨輪船舵的人，還是他。

這是一個隻有唯一答案的問題。這位天人老祖早在當年遭受十道天雷後就已經在思考族群未來的路該怎麼走，其實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對江缈生出了一絲感激。十道天雷，不僅削了他一層境界，更讓這位老天人想開了一些事——這個紀元，即将走向終結，無數的老怪物都要蘇醒，就連長生者都真正降臨了，天人族即便恢複成往日的輝煌氣象，面對這些恐怖的存在，能有一争之力嗎？

皇族，終究是人的皇族，仙的境界，卻是遙不可及，如今更有九天十地共存，即便傲視三千州又如何，回到過去，也不過是淩駕于這片大地而已。

邊荒将亂，烽煙四起，太古的盟約将要重現，他們這些人啊，如果不死，也将要再度踏上戰場，去履行約定，這一去，或許再也無法魂歸故裡。

天人族啊，該從皇族的舊夢中醒來了。破釜沉舟，才能找到延續的道路，或可在将來的某一日，再造輝煌。

戚拓天神等人無不面色難看，牙關緊咬，死死地沉默着。他們很清楚，一旦回答了這個問題，過往的一切堅持就都将失去意義。皇族的榮光他們不曾享受，而族群的衰敗卻是真實發生的，這樣一個黃金大世，一個又一個天驕崛起，唯獨天人族卻被迫要早早退場，敗落凋零。

外界虎視眈眈，内裡人傑凋敝，這就是天人族的現狀。大世……大世呵！他族萬古仍長青，代代人傑代代新，可緣何獨不憐我天人族！

戚拓閉目，眼中無可奈何地淌下熱淚，他在族中積威甚重，代行過族長的權責多年，可此刻卻像個無知的孩童一般，哽咽着開口：“求老祖賜教……我等自幼，便是在這一場皇族的舊夢中長成，将天人族帶回曾經的尊位，不僅是我等夙願，更是無數人心中堅持的信仰……可如今，老祖卻要我等親手将信仰舍棄，向渡人女和荒低頭，這與殺人誅心又有何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