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荷正站在屏風旁，面帶寒霜。

好幾個絲瓜絡瞬間掉在浴桶中，方才還叽叽喳喳的丫鬟們此刻像是被下了咒語，連嘴也不敢張。

至于剛才熱鬧的場景更像是泡影一般，頃刻消散。

見所有人都攝于她的威嚴之下，秋荷的心氣方才順了些，她眼風一掃，“都出去罷，我來伺候這個唐家姑娘”。

丫鬟們面面相觑，到底不敢惹這位積威已久的大丫鬟，屈膝行禮走了，最面嫩的那個還悄悄給唐阮丢下一個擔憂的眼神。

唐阮看見了，她默默的往水裡鑽了鑽，借着水擋住赤裸的身體，隻露出一個頭顱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

丫鬟們都走了，屋子裡頓時空蕩蕩的，從熱鬧轉為寂靜，更顯得此刻的寂靜駭人。

秋荷沒再說話，她慢條斯理的靠近浴桶，臉上不見愠色，甚至還帶着淡淡的笑意。

唐阮默默的後退，眼前人的嘴角雖然微微翹着，但眼角卻未見一絲笑紋，眼下的肌肉細微的抽搐着，将腮邊上揚的顴骨顯得更加猙獰。

像是一個平靜的，還在笑着的瘋子！

而面對這樣一個人，唐阮卻被浴桶所限，無路可退。

秋荷無聲的繞到了唐阮身後，她撈起浴桶中的絲瓜絡，像是情郎對待自己的心愛的情人那般，将其溫柔的拂過唐阮的臉龐。

用那絲瓜絡将少女如玉般的皮膚揉得發紅，甚至還窺見些許血絲後，她才滿意的停下，而後輕撫過自己的手掌，“瞧，我這也是冰肌雪膚，不染塵垢呢”。

“你說呢，唐姑娘？”

細嫩的皮膚被人這般蹂躏，唐阮痛的眼前發黑，痛的水中的手掌都微微的顫了起來。

但是她不敢躲，甚至還僵硬的扯出一絲笑容，“秋荷姐姐姿容絕美，漂亮極了，讓人一看就心生歡喜”。

那位大少爺知道自己身邊有這樣的毒蛇麼？

那樣孱弱的書生隻怕什麼也不知情罷。

明明是奉承的話，秋荷卻收起了臉上所有的笑意，“唐姑娘，你還記得我的話麼？”

她将那雙黑漆漆的眼睛湊近唐阮，一面附在她的耳邊輕聲呢喃，一面将那雙修長的，骨肉均勻的，裹着素帕的手，悄悄放在沒有任何防備的腦袋上方。

然後，用力的按了下去。

秋荷咬着牙，使上了全身的力氣，手掌因為過于用力而繃出一道道青筋，“好姑娘，你怎麼不聽勸呢”。

大少爺就是她的天，就是她的一切，所有跟她搶大少的都該死！

咕噜咕噜·····

水上好像傳來了什麼聲音，但唐阮沒有聽清，天地萬物的聲音都離她遠去，隻能聽見耳邊咕噜咕噜的水聲，是她吐出又咽下的氣泡。

剛才還溫柔的水此刻迫不及待的鑽進她身上所有的孔竅之處，帶來緻命的酸澀和窒息。

水霧彌漫中，她的手不停地撲通，企圖找到一個可以發力的點，可眼前的一切都是混沌而又失真的，除了濺出一地水花，沒有絲毫作用。

要死了嗎？

水代替氧氣從氣管中鑽進肺泡，胸腔缺乏了賴以生存的氧氣産生了陣陣的刺痛之感。

霎那間，她似乎看見了唐父唐母，還看見了哥哥，還有上輩子經曆的那些事。

聽說，人在死前會看到這一生的走馬燈，那些美好的回憶，幸福的瞬間，都會在死前重現。

唐阮意識渙散的想着，原來沒長大的時候，有那麼多幸福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