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士們密密麻麻地跪了一小片,周圍的人看到這邊的動靜也投來了目光。
楊玉環笑了笑,蹲下扶起了離她最近的士兵。
她如凝脂般的手指觸碰到他們被烤得發燙的盔甲,本能地想收回手,卻忍住了這沖動。
士兵站了起來,有些驚訝一向高高在上的貴妃竟然親自蹲下扶起了他。
“大家起來吧。”楊玉環環視一圈,看他們都起身後才繼續說道。“如今安祿山反叛,讓我們流離失所。我并未真正受苦受難,倒是大家辛苦了。”
面前的篝火照亮了她貌若天仙的臉龐,士兵低着頭嗎,無人理會她說的話,隻當是一段假惺惺的關心。
楊玉環拿出一包酥餅,那是玄宗路上給她的最後一包糕點。
“我自知你們比我更需要它們,便給你們分了吃吧,隻是,若非走投無路,還請不要殺死戰馬。若是出現意外,他們是我們逃生的坐騎。”
楊玉環把酥餅分給周圍的士兵們,雪白的糕點落在他們沾滿泥土和馬血的手中,卻壓的他們雙手有些顫抖。
她看周圍圍過來的人越來越多,自己僅剩的幾個酥餅早就發完了,拿到酥餅的士兵把它掰開,分給周圍的弟兄們。
“楊國忠才是罪魁禍首,他的野心帶來了戰争,卻要你們承擔後果。”她眨着雙眼,做出傷心的模樣,用哀怨的眼神望向每一個戰士。
戰士裡也不乏穿着更突出,看起來軍銜更高的将領。
不就是煽動戰士的情緒嗎?
陳玄禮能行,那,我一樣能行。
隻要能提前将自己與楊國忠并非一丘之貉的消息傳開,馬嵬坡之變,就不會波及到自己。
衆人聽到楊玉環這番話,先是一陣沉默,随即人群中開始有了竊竊私語。
雖然剛收了貴妃的糕點,但人們對這楊家女依舊不信任。他們不敢頂撞貴妃,隻一邊聽,一邊互相小聲議論着。
“我雖是楊國忠的堂妹,我本應袒護兄長,但我是大唐的貴妃。他曾多次威脅恐吓我,使我隻能在他的威壓下苟延殘喘,在皇帝的寝宮内,看着他的所作所為痛心疾首,卻無法制止。”
楊玉環見軍心已有些動搖,心中暗喜,繼續說道:“楊國忠殘害與李林甫交好的衆多大臣;诋毀韋見素,離間君臣關系;逼迫安祿山起兵反唐;在聖上面前誣告哥舒翰心存異心,在敵軍設下埋伏的情況下逼迫哥舒翰出兵,将潼關拱手讓人。這條條件件,沒有一件事情能夠被黎明百姓原諒。”
楊玉環一邊說,一邊頻頻擡頭望向遠處的馬廄。
“哼,若不是他,安祿山那厮怎會反叛?我們又怎會背井離鄉,遭受這般苦難!”一位年輕的士兵漲紅了臉,憤恨地說道。
人們的情緒越發高漲,你一言我一語地罵了起來。
周圍的人越聚越多,裡三層外三層地圍了一片,楊玉環擔心過于引人注目,不敢呆太久,說道:“楊國忠與外番勾結,意圖謀反。”她掃視着周圍捶胸頓足的士兵們。
“什麼?這可是殺頭的大罪!”有人喊道。
“他做的哪件事不是殺頭的大罪。”一個蒼老的聲音說。
“倒不如滿足安祿山的要求,殺了他,我們就能回家了。”人群中一個角落有人喊道。
情緒越來越高漲,早已有不少人想要楊國忠一命嗚呼,被挑撥後越發激動,滿腔的怒火比酷暑更加滾燙。
月色如水,灑在營帳之間,卻沒有給這兵荒馬亂的夜晚帶來一絲清冷。依舊燥熱難耐,如同聒噪的軍營。
她那一番言語,猶如投入平靜湖面的巨石,激起千層浪,讓本就對楊國忠心懷不滿的将士們,内心的怒火燃燒得更加熾熱。
楊國忠在軍中或多或少會有眼線,煽動軍隊情緒不可拖沓過長時間,給他應對的時間。
并且,她也不知道,圍在附近的将領們是否會有楊國忠的心腹。
突然,透過人群,她看到那些吐蕃的使者,終于找到了楊國忠。
楊玉環故作驚慌,伸出手指向馬廄,另一隻手捂住嘴,什麼話也沒有說,隻是倒吸一口涼氣。
人們順着她的目光看去,隻見楊國忠正和吐蕃的使者說着話,頓時炸開了鍋。
他們站起來,捶胸頓足,破口大罵。
憤怒的士兵們,也沒有發現此時楊玉環已悄悄地離開了人群。
她回到了驿站中,坐在屋内安靜地等着外邊事件的發酵。
陳玄禮和李亨必定會抓住這個機會,畢竟這和他們的馬嵬坡兵變如出一轍。
接下來的舞台,交給他們足夠了。
此時,陳玄禮正與太子李亨密謀。陳玄禮眉頭緊鎖,他猛地向前湊近李亨,壓低聲音道。
“殿下,江山不可落入蠻夷小兒與外戚手中!”陳玄禮重重地一掌拍在自己大腿上,铠甲發出憤怒的吼叫。
“雖然那雜胡小子早有反意,若是沒有楊國忠,安祿山又怎會被逼反?”陳玄禮越說越激動,臉上的肌肉都微微顫抖着,“可笑他晃那大肚,甘當那妖妃的幹兒,生生逗得父皇開懷,竟賜他十萬軍馬,置莫大威脅于不顧。我......呸!他就是賊!一個偷羊賊,如今竟來偷國......”
李亨面色凝重。他不止一次前來找陳玄禮交涉,希望能說服他幫助自己共同對抗楊國忠。如今,軍隊中怨聲載道,陳玄禮也終于忍無可忍,同意了與李亨聯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