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們在河内郡旁忙碌,在短暫的停戰中,他們的精神狀态難得地松弛了一段時間。
他們一直在持續着一件事——插旗,搭帳篷。
他們漫山遍野的插軍旗,在目光可及之處打了無數個一模一樣的帳篷。
旗子用完了,就從其他地方扯下顔色相同的布料,濫竽充數插在帳篷旁。
後來,相同顔色的布也用完了,他們隻要是一塊布就往上放。
從遠處看,就像是漫天盛開的鮮花在風中搖曳。
每一個士兵都确切地體驗到了狡兔三十窟的感覺,有些年幼就來當兵的孩子們,甚至抓住這個戰間空隙的時間,和戰友們玩起了捉迷藏。
你永遠不知道你的隊友會從哪個帳篷裡蹦出來吓你一跳,就像永遠不知道你的敵人從哪裡給你一個冷槍。
這是程千裡在軍中巡邏時獲得的最大感悟。
他們花了整整三天的時間,把營地範圍擴張到正常大小的三倍。
營地擴大了,如何防守也是一個大問題。
如果有一處角落被燕軍所滲透,防守不當的話,甚至無法及時發現。
所以他加大了巡邏力度,士兵們分成好幾批,連軸轉在軍營中巡邏,每一個帳篷都不放過,生怕一個空帳篷裡藏了人。
哪怕是這樣,還不夠。
人還是不夠多,架勢還是不夠強悍。
當壓迫感不夠強時,城内的燕軍可能會抱着“以少勝多”的心态,與他們奮力一搏。
如果要他們向汲郡請求外援,需要讓他們對這個陣勢感到絕望。
每日清晨,他們都敲響集結軍隊的鼓點。
軍營的各個方向都放上了巨大的戰鼓,找力氣最大的士兵奮力敲擊。
明明隻有北方駐紮了唐軍,燕軍竟有一種四面楚歌的感覺。
戰鼓如雷,城牆都在顫抖。
這段時間,程千裡天天在城門前的空地上練兵,但就是不攻城。
他把那有限的一群士兵一次又一次地拉出去走隊形,舞刀弄劍。
士兵們穿上盔甲,根本分不清這是不是同一批人。
隻知道他們有很多兵要練,甚至多到需要分批練習。
還有一些人混進城内給他們散發謠言。
輿論戰與心理戰,是每一場戰争的關鍵。
他們抓住了這一點,把燕軍的心裡徹底擊碎。
那些人一進去,就去河内郡的酒樓茶館裡瘋狂消費。
一邊消費一邊大聲讨論門外的伏兵,說大唐要開始反攻了,他們集結了二十萬大軍駐紮在城外。
聽的城内百姓熱血沸騰。
他們被燕軍壓迫了這麼久,早就想反抗了。
隻是沒有一個統一的領導,但凡有一點集結的苗頭,就會被燕軍武力打壓。
燕軍聽到這個消息可就沒有那麼高興了。
他們本就看着那麼多帳篷産生了巨物壓迫感,每天惶惶度日,一聽“二十萬大軍”這個消息,想投降的心都有了。
或許......現在投降還來得及保住一條命?
河内郡内。
守城将領已經做好準備,讓唐軍前來自投羅網。
可是他沒有想到,來的唐軍有這麼多人。
甚至遠遠超出了他的預估——超出了他情報中,唐軍可及時調動的人數的預估。
他一臉凝重地問一旁的情報員:“你确定他們能調動的人數不超過五萬?”
“也可能......有八萬?”他都已經開始懷疑自己了。
可是城牆下連綿不斷的帳篷,那哪裡是八萬軍隊?
感覺都要二十萬了。
唐軍什麼時候有這麼多人的?
難道是把周圍的軍隊也全召集來了?
也不對,兩城對壘已久,周圍的地區早已被打成空有皮囊才對。
難道是程千裡從遠處叫來了援軍?
大唐人人自危,哪來的那麼多援軍?
難道是他向吐蕃、回纥等地求助了?
想到這裡,他一拍大腿。
這就有道理了。
怪不得他們的旗幟花裡胡哨的,什麼顔色都有。
原來是像這些胡人求助了。
如今河内郡的守将是安祿山的親信,曾經一同與他做偷羊賊的胡人。
他嘲弄的笑了笑。
用胡人來征服胡人,你們唐軍還真是一擊即碎。
之前那麼大排場,如今不還是得看我們胡人的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