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玉環一看她這反應,有些暈頭轉向。
她之前是教過子夜,看到自己就裝作不認識自己,低着頭或者做别的事情,連餘光都不要分給自己一點。但是現在這裡就兩個人,為何還這樣小心翼翼?
怎麼到這個時候還想着避嫌?難道是暗處有人嗎?
想到這裡,楊玉環第一時間停住了腳步,又一次四周觀望了一圈,這一次她連屋頂都看了一圈,并沒有發現哪裡有人埋伏。
但保險為上,她沒有再追上去,而是繼續着自己小跑的速度,拐到另一條路,裝作是着急做别的事情。
子夜由于是李琩的近身侍女,有一個專門的小房間。等到晚上,她又一次悄悄去了子夜的房間。
楊玉環輕輕叩響了子夜的房門,細微的敲門聲融化在風吹樹葉的沙沙聲中。
子夜來開門,看到楊玉環之後明顯有些慌張,她沒有絲毫猶豫地自己探出了半個腦袋,向四周看了一圈,眼睛裡的慌亂幾乎要溢出來了。在确定周圍沒有人之後,一隻瘦骨嶙峋的手抓住楊玉環的小臂,一把把她扯了進來,然後“砰”的一下關住了門。
這套動作快得就像是鳥扇動了一下翅膀,楊玉環都沒有反應過來就站在屋裡了,甚至腦子都有些發懵。
今天子夜的行動太奇怪了,讓她不由得有些擔憂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
她開口問:“怎麼了?是有人跟蹤你嗎?”
她話音未落,突然低下頭去看到了子夜抓住自己胳膊的手——她的手隻剩下一層皮包骨頭,像是幹枯的樹枝。
楊玉環的心猛地一揪。
雖然自己和子夜相處的時間不長,但是子夜是她一手培育出的,自己對她也有了感情。
看到子夜這個樣子,她心中難免心疼。
子夜突然張開嘴,用一隻手指着自己的喉嚨,一邊發出嘶啞的“啊啊”聲。
楊玉環這次明白了。
子夜被李琩毒啞了。
被子夜抓着的手臂在發抖,楊玉環看着子夜如今的模樣已經難以掩蓋自己的憤怒。
為什麼李琩要這樣做?楊玉環能想到的隻有一個理由,那就是她的下毒被李琩發現了。
李琩發現了子夜總是在他的茶水中下藥,又不想讓楊玉環知道自己已經發現了她們做的事,于是毒啞了子夜,并監視她與别人的接觸,防止子夜向楊玉環通風報信。
也就是說,其實李琩早就停了藥了。
甚至有可能,他吃了很長一段時間的解藥。
他如今的虛弱,是裝出來的。
楊玉環沉默了一會,獨自緩解了一下自己的情緒,開口問:“你還記得怎麼寫字嗎?”
她曾經教過這些女孩怎麼讀寫一些簡單的字。
子夜點了點頭。
她屋中的角落裡藏了從倉庫偷來的紙筆,但是沒有墨。
她舉着筆不知道如何寫下去,猶豫了一下,扔下了毛筆在自己指甲上狠狠咬了一口,血珠立刻沁了出來。
“半月千,魚羊于大人迸來一風信,立殿卞為帝,井找了狼中。”
她很久沒有讀書寫字了,導緻寫出來的字歪歪扭扭,有些難以辨認。
楊玉環皺着眉頭,仔細辨認着子夜用鮮血寫下的字迹。雖然筆畫歪斜,但她還是勉強讀懂了其中的意思:
“半月前,鮮于大人帶來一封信,立殿下為帝,并找了郎中。”
她的心猛然一沉。果然,李琩早已察覺了一切。他不僅停了藥,還暗中安排了這一切。他的虛弱、他的頹廢,甚至他的順從,都是僞裝出來的。他一直在等待時機,等待楊玉環攻下長安,等待自己名正言順地登基。
在登基後,他可能就會慢慢地東山再起了。
楊玉環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她輕輕握住子夜的手,低聲說道:“你受苦了。”
子夜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一絲淚光,但她很快低下頭,用袖子擦了擦眼睛,似乎不想讓楊玉環看到自己的脆弱。
但楊玉環知道,現在時間有限,她需要知道更多的信息。
“李琩和誰聯系過?”
“李光大人,但未成功。”她不會寫弼字,潦草地畫了一團黑。
楊玉環舒了口氣,還好,自己回來的還不算晚,李琩的動作還沒有開始多久,他還沒有收回軍隊的軍心,一切都還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