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同走進府邸,鮮于叔明吩咐家丁備茶。李泌坐下後,鮮于叔明上下打量着李泌,就像是看着許久不見的故友,又像是打量一個稀世珍寶。
就連李泌那白衣袖口有一點很淡的紋路,都看了半天。
“鮮于大人連李某袖口破洞都要盯着看半天,莫不是要替我縫補?”李泌的聲音把走神的鮮于叔明拉了回來。
鮮于叔明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收回了自己熾熱的目光。
“李大人說笑了。”
李泌接着說:“聽聞你被李璘流放,又獨自一人從蜀地北上,将先帝遺诏親手交給殿下,實在勞苦功高。”
“若非如此,先皇的遺願就會被永遠掩埋在劍南的泥土中。我隻是做了應做的事罷了。”
李泌端起茶盞,輕輕吹了吹浮沫,目光似有若無地掃過鮮于叔明的臉,語氣随意得像是在談論天氣:“鮮于大人一路北上,可曾遇到過什麼險阻?”
鮮于叔明随即笑道:“蜀道艱險,倒也不算稀奇。隻是有一夜在劍閣關外,遇到了一夥山匪,險些丢了性命。倒好在信件被我藏着,并未被發現。”
“那這真是萬幸。若是碰上敵軍假扮的土匪,趁亂掉包了信件,那時态可嚴重多了。”
鮮于叔明的手指微微一緊,茶盞中的水紋蕩開一圈漣漪。“的确如此,我并未看過信件,如果信件被掉包,那我斷然發現不了。“
李泌見鮮于叔明神色有些凝結,輕輕放下茶盞,立刻轉移走了話題,仿佛剛才的試探不過是随口一提。
他微微一笑,目光中滿是關切:“鮮于大人,方才聽你提及蜀道艱險,倒是讓李某想起一事——不知大人的妻兒如今可還安好?”
李泌一定不知道他的眼神對一個“李泌個人崇拜者”來說有多麼享受。
鮮于叔明看着李泌的眼神,覺得自己來長安這一趟實在是太值了。
李泌明明比鮮于叔明小幾歲,但鮮于叔明眼裡的李泌就是一個高大的偶像。
鮮于叔明聞言,低頭抿了一口茶,回答道:“多謝李大人挂念。她們如今暫居一處安全之地,有穎王殿下照拂,倒也無需我過多擔憂。”
颍王?
這是一個李泌沒有想到的名字。
颍王為鮮于叔明解決了後顧之憂,照看他的妻女,當他安心送信,揭穿李璘的陰謀。
但之前他得知的情報,都說颍王與李璘是蛇鼠一窩。
李泌的眉頭一動,但他眼中的疑惑很快就被掩飾過去。
他輕輕放下茶盞,語氣依舊溫和:“穎王殿下?倒是李某未曾想到,鮮于大人與穎王還有這般交情。”
“颍王殿下卧薪嘗膽,實在令我敬佩。此次他能出手相助,又實在是令我感激不盡。”
鮮于叔明讓南北的紡線交叉在了一點。
直到這一天,李泌才知道原來李璬其實并沒有為虎作伥,誠心誠意替李璘做事。
等李泌離開,鮮于叔明還沉浸在自己的偶像來找自己閑叙的快樂中。
李泌帶着消息回去告訴楊玉環,當她得知送遺诏是颍王一手策劃時,震驚的程度不亞于李泌。
她對于曆史上的颍王了解不多,隻知道他喜愛詩書,并且在玄宗南下的路上被先行派入蜀地查看情況。這一段曆史和這個世界中的發展相同。
隻是沒想到,這一次李璘在蜀地奪權,颍王的史冊也開始翻動起來。
她知道李璘有多麼多疑、又有多麼殘暴。
難以想象李璬是怎麼在李璘的眼皮子底下做這麼多小動作的。
楊玉環聽了兩遍,生怕是自己搞混了古人的名字。但李泌一字一字地告訴他“颍王李璬”時,她知道自己必須接受這個現實了。“李大人,你确定這消息無誤?”
李泌點了點頭:“鮮于叔明親口所言,且他妻女确實得到穎王殿下的庇護。此事絕非虛言。”
楊玉環的指尖無意識地敲擊着桌面:“李璬……他竟有如此心機?李璘多疑殘暴,他竟能在其眼皮底下策劃這一切,實在是令人難以置信。”
李泌:“穎王殿下素來以詩書聞名,行事低調,從不顯山露水。此次若非鮮于叔明透露,我們恐怕至今仍被蒙在鼓裡。”
楊玉環:“但是我更好奇一個問題……他這麼做,是為了得到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