嬸嬸看顧菁菁可憐，也有那麼一點點心痛，給她吃家裡帶來的幹糧饅頭。

她不吃，怯生生地問：“嬸嬸，我還能看到媽媽是嗎？”

嬸嬸雖然滿臉不耐煩，但仍然忍着煩躁，聲音稍稍放的溫和，說：“一會有一個告别儀式，你能看到，啊。”

顧菁菁乖巧地點頭。

她盼着。

可到告别儀式的時候，殡儀館的人讓嬸嬸去交錢。

嬸嬸帶着顧菁菁去交錢，一聽說最便宜的告别廳，也要五十塊錢。

嬸嬸先騙顧菁菁：“菁菁，你去那邊坐。我交錢。”

顧菁菁走開。

嬸嬸壓低聲音問：“不告别行不行？”

“你家裡人，最後一面你們不見了？”

嬸嬸：“遠房親戚，不熟，見了還怕做噩夢。”

工作人員：“也不是不行。你确認？”

嬸嬸：“确認。”

嬸嬸走，騙顧菁菁，說一會就告别。

顧菁菁盼望着，盼望着，直到最後，再次看到的媽媽，隻是托盤裡，燒剩的一些屍骨。

嬸嬸騙她說：“就是這麼見面，這就是告别儀式。”

她後來越來越大，對那天發生的事情漸漸全部理解。

她為此，哭了好多次。

她最後對媽媽的印象，除了媽媽跳下橋之前，對顧菁菁滿是不舍的一眼。

就是那堆屍骨。

現在的顧菁菁，對太子，有點能感同身受。

接下來幾天，顧菁菁去太學院上學。

太子一直不見蹤影。

那個變态的歐陽若懿，一直盯着顧菁菁。

極不友善，卻也沒有進一步做什麼。

顧菁菁身旁坐的那個“底層”的同學，主動和顧菁菁說話。

顧菁菁，是他唯一敢理睬的同學。

他告訴顧菁菁，當天夜裡，老皇帝中風突然加重，所有人都以為即将駕崩。

但老皇帝竟然熬過來了，第二天醒了，又昏迷，又醒來，又昏迷。

但竟然就這樣，漸漸好轉了。

老皇帝，沒有死，而且，身體雖然虛弱，但又可以掌握朝政。

但所有人，都不知道太子去了哪裡。

顧菁菁知道。

顧菁菁，因為經曆過同樣的痛苦，因此她對太子，有點感同身受。

她甚至，很想知道太子現在如何了。

太子的母後，現在，又如何了。

是不是真的被人暴屍荒野，遭受這種讓人無法忍受的羞辱。

顧菁菁，忍不住關心。

她的心裡，有投射。

可她無人去問。

太學暫時沒有人欺辱她，因為大家都将她留給太子“欺辱”。

但同樣，太學也無人理睬她。

除了那個男生員。

男生員，也隻敢四周無人的時候，悄悄和她說幾句話。

男生員，将顧菁菁，當成救生圈了，讓他感覺，他還可以平等被人對待的救生圈。

一有其他人出現，那個男生員立即躲得能有多遠，就有多遠。

男生員和她說的這樣一句話，最讓顧菁菁震撼，心裡也不好受：“我和你說話，不等同如果你遭受欺淩，我會幫你。抱歉。”

顧菁菁心裡寒冷，但還是點頭：“我明白。”

男生員：“你也不要怪我，如果你看到有人欺辱我，你也不用管我。你就裝作完全沒見到，就好了。我也不會怪你。”

顧菁菁，輕輕點頭，但感覺心底寒冷。

莫名的寒冷。

第四日，太學放學後，顧菁菁從太學出來，路過一個路口時，看到歐陽若懿在和她的跟班說話。

顧菁菁躲閃不及，也不想招惹他們，就躲在牆角。

歐陽若懿在命令她的跟班：“我們就在這分開吧。你坐我車回你家，你車子留給我。你到你家宅後，記得派個下人，去我家傳個話，就說我今晚在你那裡吃飯過夜。姐們說說話。”

跟班：“可你哥哥要是派人來，圓不了謊可怎麼辦？”

歐陽若懿：“你怕我哥哥收拾你家嗎？你就不怕我收拾你家？我哥哥要真發現，我保證你父親和哥哥在朝中平安，夠了吧。”

跟班表情慌張惶恐，可不再敢說話。

另一個跟班乙：“若懿姐姐，你要自己出城去看太子？”

顧菁菁一聽到這裡，渾身一震。

歐陽若懿：“我放心不下。又不好和哥哥打探他情況。”

跟班乙：“可若懿姐姐，你哥哥，不是要你和太子分開，而要去嫁給慶王嗎？”

歐陽若懿立即冷臉轉頭，厲聲問道：“你怎麼知道？誰告訴你的？”

跟班乙這才發現自己說多了，連忙慌張地說：“姐姐，不是誰告訴我的。是……是……”

歐陽若懿：“是什麼？！說話！”

跟班乙：“太子的生母皇後被挖墳暴屍。這麼大的事情，京城内議論紛紛。都在說……在說……”

歐陽若懿：“在說什麼？說太子要被廢掉！慶王要取而代之？是嗎？”

跟班乙低頭，不敢說話。

歐陽若懿：“所以我作為歐陽家的獨女，我就非要嫁給未來天子！沒有選擇是嗎？”

跟班甲乙臉色都吓得蒼白起來。

歐陽若懿：“我歐陽若懿，一貫都是跋扈的！想怎樣，便怎樣！想怎麼活！就要怎麼活！所有旁的小事情，我都要自己說的算！到了我終身大事！我就說的不算了！你們是這麼看遍我的嗎？”

跟班甲乙都繼續不敢說話。

歐陽若懿：“哼！好！”歐陽若懿指着跟班甲，說，“既然你倆都瞧不起我！認為我不敢違抗我家裡！那如果今晚我哥哥派人過來，發現我不在，你就不用替我圓謊了，你就直接告訴他！我去了西郊皇陵，我去陪我心愛的太子去了！”

跟班甲不敢說話。

歐陽若懿：“你倆都給我滾！滾！”

兩個跟班這才如得大赦，連忙都作揖後，轉身走了。

歐陽若懿卻沒有動，她仍然站在原地。

她滿臉憤怒，看着走遠的那兩個跟班，然後突然，大喊了一聲：“啊！”

她表情痛苦，顯然是心裡壓抑不得舒展。

好痛苦。

然後她，才上了跟班甲家裡那輛按照規制，配不上歐陽若懿德小車。

車夫揮動鞭子，車子往前走去。

顧菁菁，猶豫了一下，決定，跟她出城，去看看太子。

仿若就是去看她的母親一樣。

太子再跋扈，她也不希望，太子，遭受她當年目睹母親跳橋摔死，還有在火葬場，見不到母親最後一面，隻能見到骨灰的那種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