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楸渝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反應有點過了，他調整好自己，以一個惬意的姿勢歪頭看向徐旸。

“我們是同桌，當然會有很深的交情。倒是你，沒事瞎打聽。”

“沒辦法。”徐旸抿下一口紅酒，繼續說，“關于這小子的事，我還是知道一點兒的。”

“26歲，農村人，家裡沒錢沒勢，農大本碩，現在是名寵物醫生，靠掙得那仨瓜倆棗艱難地維持生活，住的房子是這市裡的老破小，騎的那輛摩托車，呵，我都不想說，我從廢品站挑零件攢出來一輛都比他的新！”

“不管怎麼說，他混得還挺慘。但是，渝，我們在一起是門當戶對，就像你大哥大嫂一樣，可以把兩個家族的利益最大化。”

“你突然扯我大哥大嫂幹什麼？他們倆青梅竹馬本來就真心相愛，輪不到你來評判。”

沈楸渝擡眼瞪住那雙充滿笑意的眼睛，冷道：“還有，你這叫‘知道一點兒’？了解那麼多關于他的事，對你有什麼好處？”

徐旸托着酒杯，晃來晃去，裡面的紅酒在燈光下不停變換顔色層次。

“渝，我不喜歡身邊有威脅我的事物存在。”

“你生病了嗎？”

“沒，我身體特别好。”

沈楸渝緩緩攥起拳，他已經盡力地克制自己沒把“你是不是有病啊”這句話說出口了。

“那你莫名其妙地說威脅不威脅的幹什麼？現在是法治社會，難道你還想做出什麼試探法律底線的事情嗎？”

“渝，我現在都分不清你是不是在對我裝傻充愣。”

徐旸歎了一口氣，朝他這邊微微探身道：“你是不是喜歡程栩？”

“看來你知道他的名字，所以剛才是在試探我？不過這是我的私事，你無權過問。”

“果然......”

沈楸渝立刻打斷，并且起身開始整理衣服，“徐旸，有一點我可以明确告訴你，我不喜歡你。”

“既然你說想把雙方利益最大化，那我們就可以當商業合作夥伴，你有商業頭腦，我希望我們以後的見面，是為了談工作上面的事情。”

沈楸渝拿好手機，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餐廳。

-

漆黑的夜裡毫無一絲光亮，沈楸渝把車停在車庫裡，并沒有下車。

明明剛才是徐旸和他說話，倆人還差點吵起來，但為什麼他現在腦子裡想得全是程栩。

沈楸渝閉着眼睛悶頭趴在方向盤上，腦子越想越亂。

自從那天他聽到程栩說的關于人生大事的那句話起，他的心好像就卡在那句話上了。

——這戀愛還沒談成，怎麼可能要去結婚呢？

這幾天，他把這句話在腦海裡來回琢磨，得出不同的答案，比如程栩現在已經談着一個對象，隻不過還沒進行到結婚的那個階段，所以才說沒談成。

又或者是忙于工作和生活沒空談。

沈楸渝不僅在這個“談沒談”的問題想了很久，還在程栩的性取向上也思考了好長時間。

高中時，程栩就像個磁鐵，幾乎和每個人都玩得來，無論男女都有人追。程栩也沒說自己喜歡誰，每天就知道拿着那些情書在沈楸渝眼前炫耀，說自己這張帥臉的魅力怎麼那麼大。

沈楸渝當時懶得搭理，現在想來，要是那時候趁機問一下，說不定就能得到答案。

——他為什麼對程栩的這種事情耿耿于懷呢？

他們倆隻是同桌而已，還是死對頭，互相看不順眼，關系緩和沒過多久後看對眼又會覺得煩......沈楸渝覺得自己這幾天的腦子根本不正常。

不過這種焦慮、擔憂倒是和八年前如出一轍，還變得更深了。

真的是喜歡程栩嗎？

沈楸渝緩緩搖了搖頭，他覺得自己這種狀态還是一種基于朋友層面的陪伴缺失。

正當他思考之時，有人突然敲了敲側邊的車窗。

沈楸渝擡頭看向窗外，來人是程栩。

程栩在窗外張着嘴說着什麼，還把手裡的幾個塑料袋提起來給他看。

沈楸渝立刻下車，程栩似乎是察覺到他的不對勁，問他怎麼了。

“沒事，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嗎？”

“來看看你的病有沒有好點，給你帶了點水果，喏，都是你愛吃的。”程栩歪着腦袋對他看來看去，“你眼睛咋是紅的，凍的？”

沈楸渝點頭。

“看你這細皮嫩肉的，要放西遊記裡估計妖怪們都想吃你......你吃飯了嗎？”

“吃過了，你呢？”

“啊，我還想帶着你去步行街吃烤肉呢，那算了吧，東西你拿好了。”

沈楸渝接過兩袋沉甸甸的水果，忽然擡起頭說：“我沒吃飽，我們現在就去吧。”

-

晚上八點，烤肉店裡的人很多，程栩和沈楸渝排了很久的隊才輪到他們。

食客們的談話聲，盤子與筷子相互碰撞的聲音，以及每桌烤盤上發出的滋啦啦的響聲交織在一起，拖慢時間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