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也低頭發笑:“那會兒我們在貴州,我記得天氣晴着呢。”下意識反駁道,隻想知道左一鳴該當如何回答。
左一鳴也不掃興,陪着他笑,腦子裡醞釀了極度肉麻的一句話,最終沒能脫口,換了方式:“北京下了,那天我在北京,忘了嗎?”
沒敢忘,蘇也從來要刻在心底。正因為左一鳴來了北京參加比賽,他才敢離開。
與人相别前,蘇也告知所有人,編造出來的原因哄騙了所有人。他下午到北京時,的确下了雨,蘇也匆匆偷看過左一鳴一眼,便徹底離開。
蘇也不回答了,左一鳴也順着他,安靜着。
冷冰冰的很熟悉。
這一次,是左一鳴先開口,打破這份寂靜:“蘇也,這五年過得好吧?”
“嗯,不錯。”
“五年前離開,就沒想過再回來了。”這是陳述句,左一鳴太笃定蘇也不可能回來,若非遇上特别重要的事兒,他必然是在國外自生自滅了。
蘇也心煩意亂揮了揮袖子,将自己的頭發随意抓起來紮着,語氣不耐煩:。“關你屁事兒,你憑什麼管……”話未能完全脫口,就被左一鳴打斷。
左一鳴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眼睛裡似乎着一絲猩紅,挂不住的生理鹽水随着白雪一同落在地面。
沒人知道,沒人看見。
“因為在乎你!”他近乎是壓抑着吼出來的,周圍沒人,這聲吼叫分明回蕩在蘇也的耳旁,卻漸遠了去。
手上的動作稍加緊了一緊:“在乎你有沒有吃飽穿暖,在乎你是不是受了欺負,上學時候你最不愛學英語了,在那邊怎麼順利交流?你身子骨那麼弱,家裡沒什麼錢供你出國,怎麼熬過來的?你挑食,吃得習慣嗎?”他還想問更多,可最後堵在喉嚨處沒了聲。
蘇也沒有回應他,兩個人就這樣安靜地,心照不宣。
彼此都明白,不願戳破那層窗戶紙罷了。太靜了,隻聽得見蘇也的喘息,他着急了,想告訴左一鳴自己的情況不樂觀,可他說不出口。
喉嚨刺痛着,眼睛突然發癢。
蘇也仰着頭,一點一點扒開左一鳴的手。僅僅是這樣,蘇也就耗費了近乎三分之二的力氣。
蘇也啊蘇也……
左一鳴聲音都打顫,喉結滾動,斷斷續續問他:“蘇也……我再問你,再問你一遍,真的……過得好嗎?”
蘇也依舊,這次,他還是說了違心的話:“還……好吧。”要裝作灑脫在他面前,實在困難。
不同的是,左一鳴清楚看到他泛紅的鼻頭,不知道是不是冷的。
于是他不言自明,成全了蘇也的意,隻說:“好就行。”
左一鳴意識到自己的失态,平複了情緒,“剛才,吓着你了吧?抱歉啊。”
抱歉。
兩人的關系竟生疏到這樣程度了嗎?蘇也不想左一鳴道歉,可他這會兒沒資格撒嬌控訴,能以什麼身份呢?久别重逢的舊人?還是一起上節目的同事?都不适合。
所以他隻低聲一個“嗯”,随後拍了拍袖子上還沒融化的雪,也下意識為左一鳴拍了拍,期間兩隻手不避免地觸碰在一起,蘇也的指頭凍得發紅,可左一鳴的手卻特别暖和,觸碰的一瞬間,一種撕心裂肺的痛。
那是不在情欲,不是刻意而為之的觸碰。
“回去吧。”反應過來他收回自己的手,卻不像錄節目時那樣刻意,就像自己是特意為他拍去雪花,“一會兒阿年該擔心了。”
左一鳴接過話,将自己包裡的暖寶寶塞進蘇也的衣兜裡,“就是來找你的,現在找到了。”
暖寶寶很小一個,卻暖和得要緊,至少方才沒了感知的手現在正迅速回溫。
找到了,那就找到了。
回到屋裡,暖意撲面而來,一瞬間的溫和叫他不太适應。
吹了太久的冷風,突然的暖陽或許也算作傷害,蘇也竟然感到一絲絲刺痛。
看了看時間,也接近六點了,天蒙蒙暗下,左一鳴突然收到消息,還沒踏進門。
本不想看的,可接二連三的提示音響起,他終于迫于無奈下打開手機。
眸子按了按,垂下眼在手機上滑動,點按,發送消息後也沒再進屋。
林言見他在門外待着不行動,探出腦袋詢問:“不進來嘛?一鳴?外面蠻冷的。”
左一鳴正思考着怎麼開口,林言這一問倒是給了他回答的機會:“我經紀人找我有些事,先走了,你們聊。”
蘇也微微轉了頭,餘光瞥過去看到,張了張唇卻沒作聲,徑直走去沙發,高恒他們在玩遊戲,眼見蘇也回來,拉着他一起。
蘇也輕聲問他們:“什麼?”
其實他這會兒并不想遊戲,隻想着找點事兒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便應聲答下,随意抽了個墊子墊在地上,盤腿坐上去随意理了理衣擺。
左一鳴離開後,蘇也也不打算去想他,專心緻志地玩遊戲。
歡聲笑語充斥着他的生活,這樣短暫的美好他奢求了近乎于18年,隻平淡的星星點點而已,那樣普通的,幾乎所有人都可以擁有的幸福,是他曾認為一輩子都無法觸及。但沒想,明明得到了,卻覺着疼痛。
他們玩了多久蘇也并不清楚,隻是發了燒想着先休息,林言同意了,帶他繞過洗手間,看到樓梯原來如此隐蔽,難怪看不到。
進房間前他已經随意洗漱過,這會兒隻覺得頭昏犯困。
林言囑咐他好生休息,被照顧得無微不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