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一鳴不明所以,有些硌手。仔細看清楚這一枚戒指,以及蘇也那一段話,他有些不明白了。
“蘇也,”他啞着聲音喚他的姓名,鄭重且認真,蘇也終于擡起身子,假裝不解地看着他,挑眉似乎在問他叫我幹什麼?
左一鳴又一次,被蘇也的雙眼擊打,那一刹那像深冬照進一縷金陽,金光燦爛照在白雪上,不明顯的暖意此刻卻一如狂風般卷來。他擡頭看着蘇也,五味雜陳,眼底許多複雜的情緒擠在一起,揉作一團變成混沌,他無聲地,張了張嘴,做了口型:回我家還是我們家
蘇也點點頭,食指和中指伸出來了,不知道的以為他在和左一鳴賣萌比耶。
而後他轉身,靠近唐濘薇,似笑非笑,意欲不明:“你說……遊夢要治病,殺了你?”
“是,”唐濘薇面不改色,這人似乎沒什麼表情,也沒什麼情緒,不知道為什麼,蘇也似乎想到一位朋友。
很快他打斷了自己胡思亂想,回歸正軌:“那你計劃怎麼殺他?你有沒有殺了他我們不清楚,但你必然想過殺他,我百分百确定你有這樣的想法,不對應該是說,夕夕有這樣的想法。”
唐濘薇倒沒有隐瞞,演戲不是她的專業,但至少豐富的想象力不至于表演太拙劣,參雜幾分情感微弱細小:“我的計劃……”
她又翻開本子,看着上面突兀的凹陷,情緒複雜,真是個荒謬的橋段。
“我的計劃是徹底霸占這具身體,但我成為夕夕,我要改了他的名字,殺了他的朋友,每一個認識他的人都不留着,讓所有人都不知道遊夢這個人。然後,我要篡改他的過去,我會整容,改名,最後做我想做的事,成為我想成為的人。”她并非麻木地念台詞,賦予一絲情感,投注的百分之十或許也是竭力表現出來的成果。
這樣的計劃聽來瘋狂,天衣無縫。但似乎,她忽略了一個重要的關鍵點,遊夢的身體裡,後來不僅僅是兩個精神體,後來的方安怎可能不争不搶?
自然這也被左一鳴抓住了,他終于從椅子上起身,後背和腦袋靠在牆體,實現有些下移才能同其他人對視。
他似乎想要從包裡摸索什麼,自然什麼也沒有得到,無奈下隻好環抱雙手,不緊不慢開口:“是這樣?”
這一句質問問的不止是唐濘薇,而是每一個人,無論是被蒙在鼓裡的局中人,亦或是掌控棋局的執棋者,又或是一旁假裝無所事事的觀棋者,無一例外都被審問。
“那方安呢?他憑什麼不管不顧,他也是一個精神體,他難道不想占有這具身體,後來出現的其他精神體呢?周淮水,林瑤,陸仁,他們甘心做身體裡沉睡的廢物?不會的,你們相互厭惡,要自相殘殺,你要殺了遊夢,他們也是,大家都一樣平等地恨遊夢,但不代表着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反之,你們彼此間更是敵人。可是你們知道,你們之所以無緣無故相互憎恨,是因為遊夢将你們構造出來,你們的所有想法都被限制,或許你們殺了他的欲望很強烈,可遊夢在潛意識讓你們互相憎惡,幾乎是不留餘地的放縱你們彼此厮殺,等你們意識到了,聯手殺了他,可你們始終在這具身體,終究是無用功,他怎麼會不知道你們的心思?後來你們實在遭受不住,所以聯手殺了他,準備同歸于盡,最後究竟是誰索了命,誰就是兇手。我說的,必然字字屬實。”
這些話,左一鳴幾乎是以複述的方式,像是拿着劇本依照着念。
就連蘇也都意想不到,憑靠着兩個人的證詞,甚至自己的那一份并非絕對真實。同自己的猜想一并抛出幾乎最接近真實的劇情。和蘇也收到的,自己的動機幾乎是百分百相似。
無論是五年前,還是現在,他都會佩服左一鳴豐富的想象力,是這人幸運嗎?總是一猜一個準。
左一鳴不給他們留時間辯解,而是快速地,分秒必争地接上自己的話:“你們沒有撒謊,可所說不滿,為什麼不說出完整的計劃?是懷疑我是兇手,害怕我借此刀人?”說到這裡,他的視線好像往旁邊飄了點兒,很快收回,盯着唐濘薇。
他忽然笑了,似乎被自己的話逗笑,又似乎被幾人天真的想法逗笑:“你們的确最應該懷疑我,我和遊夢不認識,但你們不同,你們屬于一體,愛恨同源,你們恨他,也愛他。可是也不想想,我是一名警官,本意宗旨就是為人民排憂解難,為什麼要做這種違背自我理念的傷天害理的事?”
空口套白狼,這是卓聞訊的第一想法。以前不清楚這位前輩,在之前隻震驚于蘇也的跳脫思維,現下又被左一鳴刷新三觀。本打算全盤托出這會兒卻比誰都謹慎幾分。
卓聞訊現下有些糊塗了,做不出決策來。進一步或是送死,退一步或是輸個沒頭沒尾。
那怎麼辦呢?直愣愣盯着左一鳴,到人有些察覺,轉過頭瞧他,本銜着幾分戲弄的眼神此刻卻無比複雜,真的是在看自己嗎?或許吧,畢竟蘇也不在自己這一邊,自己身旁更沒有别人了。
他故作好奇發問:“怎麼了?一鳴哥。”
左一鳴并沒有快速地回答他,隻是那雙眼多了兩點戲弄,給人送了一個不明顯的微笑。才慢悠悠回答:“你為什麼要把自己的機會拱手讓人?”
機會究竟指的是什麼?是殺死遊夢,還是那具□□?又或者,是赢得遊戲的手段?
倒不必說得太清楚,卓聞訊總在絕對之間做選擇,他要的,不是一個機會,而是處于混沌中,明智的跟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