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四月十四号。
司行疏早在幾天之前就完成了魔法陣的繪制,隻待時間一到,就啟動大陣送黎霧回去。
“霧霧?”
半夜時分,司行疏發現黎霧背對着他在偷偷地哭,枕頭都已然濕了一大塊。
司行疏沉默地轉過他的身子,溫柔又仔細地擦去湧出來的淚水。
“我,我沒事。”黎霧将臉貼近枕頭,不想讓司行疏看見他紅腫的眼睛,“隻是做了個噩夢。”
“霧霧夢見什麼了?”
“……我可以不說嗎。”
“那就不說。”司行疏吻吻黎霧的眼睫毛,思索片刻,問道,“要不要給你講故事?”
“講什麼?”
“我還沒和你說過我的過去吧,想聽嗎?”
黎霧手随便一摸擦幹淨臉:“想聽。”
他想更了解司行疏。
司行疏拿來一塊熱毛巾,擦去他臉上的淚痕,又給他敷了敷眼睛,緩解哭久了的酸澀,才緩緩開口:
“我出生的時候,天色大暗,加上我是黑發黑眸,我血緣上的父母覺得寓意不好,在教堂裡的主教也不願意給我洗禮,于是他們就半夜把我丢進了河裡。”
黎霧剛聽完這一段話,淚花就又冒出來了,但是因為還敷着毛巾,淚水剛出來就被吸了進去,了無生息。
“後面我被撈了起來。”
那時生死關頭,初生嬰兒的求生本能召喚出一絲黑紫色魔力,在漆黑的夜裡分外明顯,引來了剛好在附近的一個黑魔法師吉維姆。
于是,司行疏成了他的徒弟。
黑魔法師的境遇不好,雖然隻是魔法體系中平常的一種,卻被惡意排擠,人見人厭,種種不公之下,黑魔法師出手傷人的事件很多,陷入惡性循環。
老師吉維姆的哥哥為争奪爵位殺了他的堂哥,反而誣陷到他的身上,加上他黑魔法師的身份,衆人深信不疑,派人圍剿,吉維姆拼命逃脫,逃亡過程中為自保殺了個法師,真正的回不到過去,成了通緝犯。
司行疏的姓是老師逃亡後給自己取得,撿到司行疏後也給了取了名字,就是現在為世人知曉的那個。
塞爾斯文安·艾利溫。
“老師原本是不想救我的,但他說原本被凍得臉色青灰的我突然睜開眼看他,他就從河裡把我撈起來了。”
逃亡的生涯想要養好孩子簡直就是天方夜譚,吉維姆自己才是個半大青年,沒有照顧嬰兒的經驗,通常是喂米湯肉湯,或者灌一瓶減緩饑餓的藥劑,偶爾路過一個小小的村莊,吉維姆就蒙住臉,去向農婦要些羊奶。
萬幸的是,司行疏也沒被他養死,不哭不鬧的長到了四歲。
吉維姆救他時就發現他天資出衆,隻要給他時間,日後必定成為優秀的黑魔法師,所以對他傾囊相授。
他常常說:“斯文安,是我耽誤了你。”
吉維姆隻是個普通人,在初類三級線上苦苦掙紮,能教司行疏的東西很少。
不過,這個普通人,很快就死在了司行疏四歲生日前。
那日,快要力竭的吉維姆找了個樹洞,把司行疏藏在裡面,又擠出魔力施了個法術,才匆匆離開。
離開前,吉維姆對他說:“你躲在這兒,不許動。”
有法術就會有魔力殘留,吉維姆想讓司行疏待那拖延追捕的人,給他争取時間。
但派來追捕這個弱小黑魔法師的也不是多強大的人,都沒有發現那微弱的魔力氣息,全追着吉維姆而去。
不久,遠處魔力大作,爆炸聲轟然響起。
吉維姆自爆了。
司行疏等着,從太陽高懸等到星光璀璨,慢慢從藏身的樹洞裡出來,往着爆炸的方向走。
走到太陽再次升起,司行疏的一亮,旁邊的樹木放射性傾倒,空地上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坑。
司行疏護住腦袋,順着坑壁滾了下去,原本就髒的臉更是雪上加霜。
坑底什麼都沒有,一切都被爆炸帶走了,司行疏用他的小手四處刨了刨,刨出幾塊沾滿泥土和碎肉的破布來。
帶着這點東西,他找了顆大樹,把它們埋了。
大功告成後,司行疏貼在那個小土堆旁邊,睡了一覺。
黎霧終于忍不住哭出聲來,一抽一抽的聳着肩膀,司行疏停下平淡的講述,給他拿下毛巾來:“莫哭,那時候我還小,也沒有什麼情緒波動的。”
“不說了,我不說了。”
“不行,我要聽!”黎霧用帕子擤完鼻涕,眼露堅定。
後面也沒什麼好說的,司行疏簡單給他講了一下四歲的自己是如何離開森林,隐藏了自己的魔法屬性混進一個小鎮,被驅逐後又換一個地方呆呆。
長大些後被一個厲害的黑魔法師抓走吸收體内精純的魔力源,偷學完他的本領後把他反殺;逃脫追捕晉升高級後就鮮有人敢來招惹,到了特級更是被多個國家封爵邀請,不過他全都拒絕,自己住到了這個古堡裡。
特級很少,裡面的黑魔法師隻有他一個,倒是意外改善了些許黑魔法師的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