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朝宇下午睡了一覺,周霄就一直在主卧完成學習,專心卻又無法完全專心。
有好感的對象生病了,正虛弱地躺在自己身後,重重的喘息飄入他的耳中,他的皮膚都仿佛感受到了那呼吸的熱度。
而另一方面,他聽到于朝宇下午休息的間隙輪流接了徐曉跟王西川的問候電話,那兩個一個賽一個啰嗦。
尤其是徐曉,隔着大半個卧室,周霄都能聽到聽筒裡他大驚小怪的聲音,好像于朝宇不是發個低燒,而是馬上要死了。
王西川也是黏黏糊糊的,于朝宇禮貌地婉拒了數次,他還是不依不饒,堅持要來家裡探望一下病情。
……來得再晚點兒于朝宇的病都快好了行嗎!
生個小病而已,三個男人……這麼多人……這麼多人上趕着來伺候他!
從未産生過的嫉妒情緒在他的腦袋裡混亂地打着旋兒,将心境攪和得一團亂麻,一個小時過去他隻寫完了半張試卷。
空白的物理題,兩個小球正在做自由落體,原本沒有任何難度的題,卻因為他的大腦一片空白而無從下手。
他今天一天都沒有去學校,老師打了三個電話來詢問他。
于朝宇跟他同在一間房,雖然打盹兒,可卻沒完全睡着,當然聽見了這小子是如何簡單粗暴地回複班主任的——
“不用了。”
“房東還不是很清醒,我走不開。”
“他救過我,我不能放他一個人在家。”
“我不放心,等他好了我就去學校。”
于朝宇躺在他家這張舒服得自帶催眠效果的大床上,輕輕勾起嘴角。
午睡時候柔軟的被褥甚至也是這小子親手蓋上的,床頭放着溫開水,不管自己是醒着還是睡着了,額頭上的毛巾一直是半小時一換——這小子應該是設置了計時器,到點兒了就起來給自己換毛巾,也不說話,換完自己回到桌邊繼續學習。
少說多做,于朝宇非常欣賞他這樣的行動方式,既有孝心,還任勞任怨,總算不是撿了個白眼狼。
其實徐曉跟王西川的騷擾都在他的預料之内,倒是周霄,學習這麼緊張的時候竟然還請假一天在家專門照顧自己,讓他實在是沒有想到。
發低燒而已,其實有很多處理方法,就算是放他一個人,也不會出什麼大問題,何況他還有一個一天沒有自己消息就會開啟地毯式搜索的助理,無論如何都死不了。
耽誤高考前的一天複習時間在這裡照顧自己,實在是性價比最低的一個選擇。
他微微側過頭,望着那道埋頭苦幹的背影,啞聲道:“喂,那位窗台邊上的小帥哥。”
周霄正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攻下這道壓軸大題,已經幾乎要想通了,卻被于朝宇這略帶沙啞的調戲喚得心神一顫,一下子繃斷了弦——功虧一篑。
“怎麼了?”周霄放下筆,認命回頭。
“想問問您是怎麼想的呢?浪費一天時間在這兒陪着我睡覺。”
因為生病,于朝宇平日裡帶着三分邪性三分不羁,漂亮到有些鋒利的眉眼中多了幾分難以遇見的柔和,跨越一張床和半間卧室的距離,靜靜看着周霄的時候,讓周霄恍然有一種窺見了另外一個人的錯覺。
于朝宇在清醒的時候,絕對不會用這樣的眼神看人。
“……那是我的事情,我樂意,不需要任何人覺得合理。”
周霄起身走到床邊,端起放在床頭的水,直接把人半扶起來靠在床頭,讓他喝水。
随後取下于朝宇額頭上的毛巾,用電子體溫計給他測量體溫,詢問晚餐想吃點什麼,自己去點外賣。
“讓小傅去買吧。”于朝宇把他手推開了,“喝夠了。”
小傅就是于朝宇那個純黑的人工智能助理。
“你的嗓子都啞成什麼樣了,再喝點兒吧,不會淹死你的。”
于朝宇嗆得咳嗽,從杯沿上方擡眼白了他一眼。
大約是被嗆得,那眼角染上些微洇紅,挑起眼尾斜觑自己的時候,讓周霄恍然回想起兒時第一次撞見的晚霞的顔色。
绯紅的浮雲遠遠鋪就,小小的他被母親牽着手,駐足回頭看得移不開眼,瞳孔中倒映着近乎沸騰的雲海,耳邊是母親溫柔的催促。
周霄順勢将手放在于朝宇的後背拍了起來,動作是耳濡目染的熟練。
這樣私人的地點,這樣親密安撫的動作,這樣無言的氛圍,這樣的輕柔,都讓兩人不約而同懷念起了過去的某個人,不約而同地對視,不約而同地從對方的眼中察覺出一絲尴尬——
在正常人的普世觀念裡,這樣的畫面,隻會出現在母親和愛人的陪伴中。
對于朝宇來說,在外人面前展露任何一絲自己的内心,被人窺見任何一絲精神上的脆弱,那都是一種丢人,他不需要任何人來照顧自己的感情。
而周霄隻是單純地想到,他從來沒有在一種和平的氛圍中與于朝宇這麼近距離地對視。
雖然他面無表情,可他能明白地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加快。
“……我去打電話叫晚飯。”周霄收回了手,把于朝宇喝空的杯子帶走了。
小傅非常高效,大約半個小時後,周霄帶着熱氣騰騰的白粥上來,兩個人在屋裡吃了飯。
其實于朝宇是可以下床活動的,可他太懶了,甚至還在想着周霄怎麼沒有直接端過來喂他吃算了,這樣他的手就可以騰出來玩會兒遊戲。
周霄洗了塊毛巾,要給于朝宇再擦一遍身體,物理降溫。
這次于朝宇明顯清醒多了,卻還是大剌剌躺着,敞着睡袍讓他伺候。
他坦坦蕩蕩,隻留周霄獨自心亂如麻。
晚上十一點,别墅門鈴響起,于朝宇的手機上收到了提示,通過攝像頭看見,是徐曉來了,手裡提着一堆的水果慰問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