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聽見于朝宇的歎息:“所以說,該讀書的年紀還是要老實讀書啊……”
小傅觀察着老闆的表情,小聲問:“您想回學校嗎?”
于朝宇晃悠的身體停了下來,掀起眼皮看着小傅——戴着墨鏡,還真不知道這家夥說出這句大膽的話時是什麼表情。
小傅似乎也不像其他人那麼怕于朝宇,站在他身邊一動也不動。
“算了,咱倆這高中學曆也别聊這個了。”于朝宇伸了個懶腰,這生活這麼美好,幹嘛想些有的沒的給自己添堵,沒事找事。
小傅也十分享受能跟老闆單獨相處的時光,以前是徐曉,後來是周霄,每一個都特能纏着老闆。
能跟老闆這樣安靜說話的機會,每一分鐘他都記在心裡。
“真清淨啊。”于朝宇突然感慨了一句。
王西川回事務所了,徐曉沒上班,臭小子去學校了,他總算可以好好放松一下了,每天都被一群嚷嚷着喜歡自己的人圍着也是很累的。
結果這一輕松,就靠在椅子上睡着了,再睜眼時,身上蓋着薄薄的外套,小傅在客用單人沙發上看手機。
于朝宇用胳膊肘支撐着坐了起來:“我睡着了?”
“是的。”
“幾點了?”
“六點了,正好是下班時間。”
真行,感情這段時間上班上得連他這個老闆都有生物鐘了?
于朝宇到休息間洗了把臉,出來伸了個懶腰,發出一聲滿足的歎息,果然還是沒有情債一身輕,這睡一覺起來不用面對周霄的感覺也太爽了。
可他拿起手機一看,鋪天蓋地的又都是周霄的消息。
去了學校不知道趕緊辦各種手續收拾東西,碰到什麼事兒都要給他彙報一下,真是個話唠。
然後就是徐曉的三個電話。
于朝宇沒有猶豫,給徐曉把電話打了回去。
這還是近半年來于朝宇頭一回主動打電話給他,徐曉接起來的時候難掩喜悅:“阿宇,你找我?”
于朝宇應了一聲:“病得怎麼樣?嚴重嗎?聽說你今天沒來上班。”
徐曉沉默了一會兒,嗓音沙啞道:“我以為你根本不關心我了……”
“我也不想關心你啊,這不是沒辦法嘛。”于朝宇溫柔地笑着,走出辦公室的大門,小傅拿上今天自己收集來的資料緊随其後。
這兩句話可把徐曉激動壞了,他完全沒有懷疑于朝宇忽然又對他上心的原因,還覺得是自己這次生病惹了于朝宇心疼了,加上這兩年的‘舊情’,自己無微不至的關懷,于朝宇回頭完全是情有可原的。
他甚至想過,是因為周霄走了,所以于朝宇覺得身邊寂寞,又理所當然地想起自己來了。
不管怎麼樣,他都想重新回到于朝宇身邊,所以于朝宇說要請他出來吃飯,他咳嗽了兩聲,裝模作樣但實際上心花怒放地答應了,開始在衣櫥裡挑合适的衣裳,讓自己看起來不至于太熱情也不至于太憔悴。
……
死纏爛打,幽靈上班,工資套現,外加對他甯靜的生活進行慘無人道的監聽……于朝宇因為沒有把他放在心上,所以這些事兒一件一件跳出來的時候,都還沒有那麼強烈的欲望想要親自懲治徐曉,畢竟也相處了兩年,能顧及顔面的時候他都會盡量避免撕破臉。
但是當他在豪華酒店的套間裡一個人安靜思考的時候,這些事接連浮上心頭,他想——實在是不可饒恕啊。
他怎麼這麼能裝啊。
平時一臉正直溫純無害的大高個,背地裡幹這樣的事。
但人不會突然變壞。
自己怎麼這麼仁慈,在王西川查到工資套現的人員名單的時候沒有立刻把人處理了。
當時自己是在幹什麼?
于朝宇仔細回憶了一下——哦,他在擔心周霄那小子愛上自己該怎麼辦。
歸根究底,還是自己太自戀了,耽誤工作,真是太過分了,這種事絕對不能出現第二次。
徐曉穿着簡單的白T跟工裝褲,按捺着悸動的心情推開了包間的門。
于朝宇看着他氣喘籲籲的樣子,微笑了下:“從電梯間到包廂門口才幾步路啊,喘這麼急?”
徐曉愣了愣,挂在臉上的雀躍頓時收了半分。
“别緊張。”于朝宇拍了拍身邊的座椅,示意他坐在自己身邊,溫和地笑着,“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最近工作太忙,沒空健身了?”
“……是有點。”
“我都有點不忍心看你這麼累了。”于朝宇慢悠悠地倒了一杯水,遞給他,“要不這個班,你還是别上了吧?”
徐曉心裡咯噔一下,神經總算對上了線,他不解地看着于朝宇:“阿宇……你什麼意思?”
“我什麼意思你很快就知道了。”
于朝宇發了個消息,讓小傅把東西拿進來。
徐曉看着傅旗語手裡捧着的那個文件夾,直覺一閃,激動地想起身,卻被于朝宇按住了肩膀,甚至是熱絡地抱住了。
熱絡地、死死地、用恨不得掐碎他骨頭的力道。
“來,小傅,直接第三頁開始念。”
“好的,于總。”小傅翻開文件,面無表情把徐曉近半年裡将近八十條異常出入公司大門的記錄一條一條,以機械播報的語氣念了出來。
徐曉越聽越膽戰心驚:“阿宇,我——”
“先别急,這些我暫時當做你出外勤,把你這些天談過的客戶名字告訴我,我讓人一個個去核查,絕對不冤枉你。順便你缺的這些下班卡,誰給你算的全勤啊?人緣可以啊。”于朝宇皮笑肉不笑,繼續吩咐,“剩下的不念了,第十二頁。”
徐曉越聽,面部表情就越無法維持正常。
小傅一晚上活活念了八張紙的内容,枯燥又讓人心驚肉跳,期間于朝宇再無打斷,隻攬着徐曉的肩膀,偶爾笑意瑩瑩地跟他對視。
其實聽了沒半分鐘,徐曉頭上就開始滲出冷汗,念到他跟人事部的熟人一起參與工資套現的時候,兩腿都開始發軟,再被于朝宇笑眯眯地盯着,他簡直毛骨悚然。
“阿宇……我,我……”
于朝宇長長地‘诶’了一聲,食指貼在他冰涼慘白的唇上,打斷了他的話:“别跟我解釋,證據都在我手裡,有什麼好解釋的,是男人就果斷點兒承認了。難道是有人把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偷公司的錢嗎?還是我們倆曾經的關系讓你有底氣認為……我不會把你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