纾妍沒想到堂堂一國首輔竟然捂自己的嘴巴。
許是常年握筆的緣故,他溫熱寬厚的掌心有一層薄薄的繭子,磨得她嬌嫩的口鼻有些不适。
她嗚嗚兩聲,對方已經松開手掌。
她不滿,“大人為何要捂我嘴巴?”
眉目若雪的男人慢條斯理,“方才有一隻蚊子飛到你唇邊,我見它張開嘴咬咬你。”
“胡說!”她瞪着他,“蚊子那麼小,屋裡這麼黑,大人怎就瞧它張開嘴?”
他斜她一眼,“我說有就有。”
纾妍:“……大人簡直一家之言!”
老狐狸果然人前端方持重,人後心眼壞得很!
他不置可否。
纾妍恨不得咬他兩口,誰知他忽然從袖中取出一包東西放在她面前的矮幾上。
甜絲絲的。
是糖葫蘆!
她心中的陰霾瞬間一掃而空,忙伸手去拿,卻被他一把摁住,“用了晚飯才許你吃。”
他怎知她未用晚飯?
纾妍每回聽到這樣的話,總會不自覺地想起從前在家時父兄管制自己時的話語,她心底既覺得親切,又下意識反駁,“我憑什麼聽大人的?”
他未回答,卻連她的手與糖一并握在掌心裡。
他握得不算緊,纾妍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卻怎麼也掙不脫。
正在這時,淡煙舉着燭台入内,一抹暖光逐漸地填滿屋子,纾妍生怕淡煙瞧見老狐狸握着自己的手,用他二人才能聽到的聲音道:“我吃便是。”
他适時在淡煙走到跟前前松開她的手。
纾妍松了一口氣,不覺得掌心一片濕膩。
淡煙并未察覺到異常,隻覺得自家小姐臉紅得厲害,以為是屋裡太熱的緣故,向她說道:“小姐現在去用些飯食可好?”
被人威脅的纾妍悶悶地應了一聲“好”,裴珩起身告辭。
纾妍忙叫住他,“今日晌午我用了大人的錢,理應歸還。”
裴珩望着燈下神情再認真不過的小妻子,沉默片刻,颔首應了聲“好”。
纾妍吩咐淡煙去拿錢。
淡煙面露難色,附在她耳邊低語幾句。
纾妍聞言,眼神裡流露出一抹震驚來,又見老狐狸正盯着自己,頗有些難為情,“我待會兒再命人送去。
原本以為他會問為什麼,誰知他隻是說:“不急,幾時方便幾時送來。”言罷,大步出了屋子。
纾妍見他走遠,迫不及待地問道:“我成婚時難道沒嫁妝?怎連三四百兩銀子都拿不出?”
她爹總說,自她出世就開始攢嫁妝,十幾年來不知攢了多少。
淡煙道:“娘子成婚時确實有不少的陪嫁,隻不過大部分充入公中,隻留了一小部分在自己身上。這兩三年又斷斷續續的又借出去千兩銀子。”
晌午小姐買東西時,她本想要提醒來着,隻是小姐好久不曾那麼高興,一時就給忘了。後來姑爺突然出現救急,她心裡松了一大口氣,誰能想到小姐又将錢給還回去。
纾妍對于這三年的事情實在半點印象也無,眼下隻關心一個問題,“那我現在還有多少錢?”
淡煙遲疑:“還有不到三百兩銀子。”
三百兩……
纾妍實在想不通自己為何會把自己的嫁妝充入公中,可眼下指定拿不出來,遠水救不了近火。
她問:“我都把錢借給誰了?”
一旁的輕雲幽幽道:“借給姑爺最小的弟弟三公子。”
纾妍詫異,“我同他有那麼好的交情?”
“三公子待小姐也算敬重,”淡煙解釋,“所謂長嫂如母,三公子愛闖禍,小姐所以難免幫襯得多些。”
纾妍壓根不能理解過去三年的“自己”的所作所為。
不過一碼歸一碼,欠人錢總得還。
她吩咐,“你先拿二百兩銀子還他,剩下的待我要回帳來再給。”
淡煙應了聲“是”,将銀子包起來,提着燈籠出了院子,向聽雨堂走去。
她到時聽雨堂裡早已亮起燈來。
是書墨出來應的門。
淡煙将裝錢的匣子遞給他,并原封不動地轉述自家小姐的話。
書墨一臉驚詫,“公子怎可能要?”
淡煙也不懂姑爺的想法,朝旖霞園望了一眼,歎了一口氣。
書墨也跟着歎了一口氣,抱着錢匣子折返回書房去。
正在處理公文的男人似是早有預料,“她派人送錢來?”
書墨應了聲“是”,又原封不動地轉述了纾妍的話,并打開錢匣子。
裴珩盯着裡頭的二百兩銀子,緩緩問道:“我記得她成婚時帶了不少嫁妝。”
書墨遲疑,“具體的我也不大清楚,隻聽說娘子嫁進來那一年底下莊子收成不好,老家又大肆修建祠堂,以至于公中有些吃緊,娘子便主動将自己的大半嫁妝充入公中,公子那時恰好代陛下南下巡視,縣主特地交代莫要為這些小事煩公子。”
裴珩沉默不語。
他母親一生要強,絕不可能會無端讓一新婦的嫁妝充入公中。
他吩咐:“好好查查清楚。”
書墨應了聲“是”。
裴珩又問道:“我的月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