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瑄心疼的妻子,對自己的母親說:“倩兒隻是擔心我,沒别的意思。”
雲陽縣主瞧着這個沒出息的次子就來氣,但又不舍得在衆人面前讓他丢臉,習慣性地将眸光投向纾妍。
從前在飯桌上,一向對她畢恭畢敬的長兒媳滿心滿眼都是自己的夫君,如今眼裡卻隻有飯。
雲陽縣主将心底的氣撒在她身上,“今兒飯菜倒是極符合大娘子的胃口。”
纾妍拿帕子優雅地拭幹淨嘴上的油漬,“确實極好。”
她原本以為吃不下的,沒想到這兒的飯菜格外合胃口。
雲陽縣主被她這句話噎了一下。
這時,一直未言語的裴珩道:“先用飯罷。”
趙氏聽得這句話,隻道夫君升遷有望,又重新端起碗來。
飯後,一家子坐在一起吃茶。
纾妍從前在家時,晚飯後吃茶是最熱鬧的時刻,裴家吃茶就真得是在吃茶,各個悶聲不吭,十分無趣。
她吃了半盞茶,覺得自己的任務也算圓滿完成,正欲尋個借口離開,雲陽縣主對她說:“你如今也大好,待會兒把對牌鑰匙拿回去。”
纾妍想也不想拒絕,“我能力有限,怕是難以勝任,這管家權還是算了。”
此話一出,在場的人皆将眸光投向她。
隻見她正悠然吃着茶,像是完全沒把管家權當一回事。
這讓一直争的跟烏眼雞似的趙氏憤恨的同時又隐含期待。
雲陽縣主先前給纾妍房裡塞了妾室,所以特地選在今日家宴把管家權交還給她,就是讓長子知道她這個當婆婆的沒有虧待他媳婦兒,卻沒想到她竟不知好歹拒絕。
這讓她面子十分挂不住,卻又礙于長子不好發作。
裴珩看向自己的小妻子,“不想管家?”
纾妍點點頭,誠實回答,“不想。”
雲陽縣主本以為長子會訓斥她幾句,誰知卻聽他道:“既如此,那便不管吧。”
雲陽縣主心裡更氣了。
這時,趙氏突然幹嘔一聲。
裴瑄忙拿手拍着她的背,一臉擔憂,可是孩子鬧你了?”
滿臉嬌羞的趙氏撫摸着自己的小腹,嗔怪,“大家都瞧着呢。”
早已不是初為人父的裴瑄“呵呵”傻笑。
其他人見狀趕緊向他夫妻二人道喜。
裴瑄難掩喜色,随即觑了一眼自家大哥,想着自己如今已經兒女雙全,眼下又添了第三個,而大哥哥至今還未有個一男半女,自己這般歡喜豈不是在拿刀子割大哥哥的心,于是趕緊又将嘴角的喜色往下壓了壓。
雲陽縣主将眸光投向罪魁禍首,見她直勾勾盯着趙氏的肚子,責備的話又咽了下去。
明明瞧着身段是個好生養的,怎至今都生不出!
她道:“再過半個月是你們父親的生祭,再加上咱們府上又有添丁之喜,我想着到時去城外的寶華寺住上十天半個月,一來是為祈福,二來也好祈求咱們府上添子添福。大娘子可記住了?”
纾妍見她特地點了自己的名字,下意識問:“我也要去?”
雲陽縣主聞言,簡直要氣暈過去。
趙氏都已經懷了三個,幼子還未成婚,除了她這個嫡長媳,難道還有旁人不成?
可纾妍并不想去。
她自認為與裴珩已經和離,隻待自己好了,即刻就要離開帝都,他想要添子添福,同她有何關系。
她正欲拒絕,裴珩已經開口,“如此也好。”
纾妍瞪時瞪大眼睛。
好什麼好,他怎就替自己答應了!
裴珩像是沒有察覺她的視線,起身向雲陽縣主告退:“兒子還有事,就先回去。”
趙氏本想到他提都未提自己夫君升遷一事就就要走,有些急了,給裴瑄使了個眼色。
裴瑄一臉為難地轉過臉去。
趙氏方才故意當着衆人的面宣布自己有孕一事,本就想着借懷孕一事逼夫君向這大伯哥讨個更好的職位,卻沒想到他不肯,急得站起來,正欲開口,就聽大伯哥對着自己的兩個弟弟道:“去聽雨堂茶室等我。”
趙氏立刻轉憂為喜。
裴瑄垂頭喪氣地應了聲“是”。
裴钰則一臉的生無可戀,正欲尋借口離開,隻見大哥哥冷冷斜睨自己一眼,腿一軟,又坐了回去。
裴珩收回視線,看向自己的小妻子,神色溫和:“回去罷。”
早就想走的纾妍立刻站起身來,禮節性地向雲陽縣主請安告退,随他出門去。
兩人剛出正院大門,纾妍迫不及待地問責:“我幾時說要去寺廟?”
他道:“我送你回去,邊走邊說。”
纾妍見外頭守着的有人,隻好按捺下來,與他沿着來時的小徑朝着瀾院走去。
如今五月,到了晚上天氣不算太熱,迎面吹來的夜風裡透着晚香玉濃郁的花香。
這香氣令纾妍迷醉,她沒有急着追問寺廟一事,問:“我一事實在不明,想請大人解惑。”
同樣難得閑适的裴珩答:“何事?”
她極天真的聲音裡透着困惑,“二娘子是如何将娃娃揣到自己腹中的?”
裴珩停駐腳步,低頭對上一雙盛滿月光的烏黑眼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