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白日的,有鬼。
謝憂快速縮回手,他剛剛簡直鬼迷心竅,不,被鬼上身。
環視一圈神色各異的衆人,少年摸了摸鼻子,難得解釋了一下:“見她嗆得急,我樂于助人。”
其他人:“......哦?”你看起來不像是什麼喜歡樂于助人的人哦。
房間内因這個小插曲短暫地陷入沉默,幾個人默契地不再提這件事,當作沒看見。
嶽寄歡昂頭把藥徹底喝了個幹淨,她想将碗放到桌上,段裳裳見她動作,快一步伸手接過藥碗。
嶽寄歡見狀說了句謝謝裳裳姐,段裳裳道沒事,随即朝房間裡的其他二人請了離開,拿着藥碗轉身出門去了。
謝憂微微朝對方點頭,至于段無瑕,聽見這聲順口的“裳裳姐”,她瞥了眼坐在床上的嶽寄歡,又側身去盯段裳裳離開的背影,直到對方走出去關上門。
因着衆人在房間裡這一攪和,嶽寄歡腦子清醒了大半,她這時才想起來跟着的小孩,急忙問:“跟着我的那個小孩子呢?”
“我讓人帶她去清洗吃飯了。”段無瑕接了話,沒好氣道:“那小孩兒瘦骨嶙峋的,估計餓了很久,你既是她姐姐,怎麼,不給她吃飯嗎?”
她語氣裡帶了幾分咄咄逼人的意味,盯着體格還算正常的嶽寄歡看個不停,嶽寄歡遲疑了一息,說:“那小孩是我剛撿的。”
“說是家裡人被妖怪吃了,她孤身一人逃來羨水城,剛巧碰上了我。”嶽寄歡見段無瑕臉色變幻莫測,定定地看着她:“怕是三界交界處一路逃來的。”
此話一出,段無瑕與謝憂皆是臉色一變。
三界交界處其實分的不是很清楚,尤其是人間與修仙界,幾乎是呈現交縱錯落的方式分布,兩界間來往頻繁,人間也有許多未入修仙的捉妖世家,大多時候,是修仙者與捉妖人共同捉妖斬邪,修仙界大多還負責除魔。
至于妖界,妖魔混雜,它同人間與修仙界間勉強算得上泾渭分明,交界處是終年極寒的魄雪山澗。
上一世嶽寄歡就死在魄雪山澗裡。
魄雪山澗極寒極冷,山澗一側是妖界,一側是人間與修仙界,三界間的魄雪山澗硬生生裂開一道極其寬的裂縫,山澗内伏有兇獸妖狗,兇險萬分,因此,三界交界處隻稀稀落落坐落了幾座小城,交界處偶爾會爆發小規模的動亂,不過那邊派了一部分修仙者和捉妖人鎮守,倒也掀不起什麼太大的風浪。
這小孩若真是三界交界處一個人逃過來的,其中發生的事情必然值得揣摩——那邊怕是出事了。
房間内的三人各揣心思,屋内又安靜下來,嶽寄歡想了想,要問出嘴的話在口中轉圜了幾圈,她嚅嗫道:“師...剛剛那位宋哥哥呢?”
“宋哥哥?”謝憂挑唇,“宋師兄有急事,提前回去了。”
“他讓我把這個給你。”謝憂從衣袖中取出一封信件,夾在手中晃了晃,“這幾日尋仙山上宗門在招收新弟子,他可能瞧你甚是有緣分,問你若是想去做個仙家弟子,七日後拿了這信去天場。”
末了,他補充道:“他說你如果挂念家中親人,不願去,便安排人送你回家。”
嶽寄歡一點沒猶豫:“我去。”
謝憂把玩着手中的信件,沒擡頭:“想好了?年紀這般小,你家中...”
嶽寄歡打斷了他的話:“我家中隻有我一人。”
謝憂一愣,一直不說話的段無瑕也擡眸望向嶽寄歡。
隻有一人。
憐憫過後,謝憂眯了眯眼。
這句話反而提醒了他,他終于知道救下嶽寄歡後那種不對勁的感覺是從哪裡來的了。
看起來十二三歲,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大半夜一個人在羨水城這種富裕之地逃亡,把傘妖傷的如此重,和他們談話時甚至知道三界交界處的動亂,謝憂剛才拍嶽寄歡背的時候順手探了一下,這姑娘毫無靈力,顯然還未開慧靈根,築基練氣。
這些事情堆在一起怎麼看怎麼怪,對方還朝他要了傘妖的妖丹。
妖丹可以重塑妖魔軀體魂魄,她一個普通的小姑娘要妖丹做什麼?
謝憂可從來沒信嶽寄歡口中說的紀念品,這種顯而易見的敷衍話鬼都不信。
且聽剛才給嶽寄歡換衣服的侍女禀報,這小姑娘手腕處有一道銀色的月季花紋...
一般暗紋印記什麼的,妖怪身上才會有。
雖然嶽寄歡手上那個沒什麼力量波動,也不太像妖魔印記。
但仔細想想,她身上蹊跷之處太多。
謝憂心頭多多少少生了懷疑,隻是看着對方傷得實在嚴重,又以免打草驚蛇,至少在明面上,他暫且壓下心中這點疑慮。
想了想,謝憂道:“那七日後我送你去天場吧,你一個人不認識路。”
目光落到嶽寄歡眼睛上時,在謝憂眼裡,對方眸子又冷又沉,淺琥珀色的眸子在日光下沒什麼生氣,顯得整個人發散着一股與年齡不是很相符的氣質。
少年抿了抿唇,到底沒說什麼。
倒是一旁的段無瑕嚷了一聲:“我也要去。”
“你好好待在谷裡,去什麼去。”謝憂将信件塞給嶽寄歡,“難不成你還想拜入哪個宗門裡嗎?”
段無瑕聽他這麼說,有些不高興:“我去替谷裡挑選兩個弟子回來,難道你要插手我遙香谷的事情?”
說罷,段無瑕不再理會謝憂,她想的沒謝憂那麼多,隻是扭頭轉移了話題:“對了,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
陽春三月,窗縫中流進的天光漸亮,幾絲璀璨耀眼的日光投到房間内,落成幾塊交錯的光斑,幾秒後,少女如金鳴玉振般的聲音在房間内響起。
“嶽寄歡,我叫嶽寄歡。”嶽寄歡仰頭與段無瑕對視,眸色漸深,“你叫段無瑕,他是謝憂,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