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搖殿中出來的人越來越多,各宗門的傳送陣口都彙聚了人。
天逐漸暗下來,等嶽寄歡回到屬于淩雲宗的那塊傳送陣前時,那裡已經約莫站了十幾個人左右,拒霜站在人群中間,笑意晏晏地和身旁的人搭話。
見嶽寄歡朝這邊走來,她撥開了人群,向來人笑了笑:“回來了?我半天瞧不見你。”
拒霜的語氣很熟稔,像是在和熟人拉扯日常,嶽寄歡甚至從中聽出一種她很晚才回家,家裡人招呼吃飯的詭異感。
出于禮貌,她點頭嗯了聲,眼神卻是在天場衆人間轉了幾圈,最後落到不遠處站着的一高一矮兩個身影上。
她正欲走,拒霜卻上前一步,一把捏住了她的衣袖。
嶽寄歡眉心一跳,回身看着面前的少女。
她比後者稍微高了那麼一點兒,從嶽寄歡的角度看,拒霜臉色很白,幾乎是有點兒接近病态的蒼白了,好在唇色很紅潤,眸子生得黑漆漆,便硬生生折掉了蒼白折射出的病敗感,隻是身體看着稍微纖瘦羸弱了些,如皎花照水,像個弱柳扶風的病美人。
病美人一隻手拉着她的衣袖不放,另一隻纖細瘦白的手,指了指脖頸的位置。
嶽寄歡下意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頸,她低頭一看,指尖上沾染了幾片破碎的血塊,剛剛謝憂那劍她劃的不算深,隻是血迹幹涸了,在她纖長的脖頸上勾勒出一條細細的血痕。
她靜默了一瞬,道:“謝謝。”
拒霜這才放開了她的衣袖:“我很好奇你剛剛發生了什麼。”
“總不能是剛剛去和别人打了一架。”拒霜唇角微微挑起,“總不能是吧,嗯...還哭了?”
嶽寄歡眼眶那點紅還沒完全消褪,聽見對方這麼問她,她擡着語調笑了聲:“你是不是管的有點兒太多了。”
她眉眼明明彎着,眼中卻一點兒笑意都沒有。
如果熟悉嶽寄歡的人看見她這樣,一定能知道,她有些惱了。
拒霜也在笑,使得那雙黑眸增添了幾分稚氣的靈動:“無論如何之後總歸是同門,關心一下很正常。”
“同門,是嗎?”嶽寄歡不笑了,“那也是之後的事情。”
她朝不遠處的段無瑕和大昭走去,将剛剛拒霜說過的話冷漠回抛:“不是才說過,我們來日方長。”
拒霜站在原地,沉沉盯着嶽寄歡遠去的背影,彎起的嘴角漸漸垂下,眼睛又恢複成一貫的黑漆陰冷。
大昭和段無瑕其實已經站在原地看了會兒嶽寄歡和拒霜,大昭過了選拔到了天場後場,段無瑕也早早從扶搖殿中出來。
他二人看了好半天,大昭覺得嶽寄歡和另一個異行靈根的小姑娘之間氣氛怪怪的,但又說不出來是什麼具體的氛圍,最後,他隻得求助段無瑕:“瑕瑕,你覺不覺得歡歡和那個小姑娘之間,啧,怎麼說呢,有點兒奇怪。”
段無瑕點頭稱是:“我也覺得。”
“可能異行靈根的人性子都比較特殊吧。”大昭感歎了一聲,“說不定這就是強者之間磁場不和呢。”
段無瑕疑惑地看了大昭一眼:“什麼磁場不和?”
大昭一臉認真:“年齡不大,強者從小都是孤獨的,王不見王吧。”
段無瑕:“......”來人把他屋子裡那些龍傲天話本子給我揚了!
嶽寄歡這個大昭口中“孤獨的王”渾然不知發生了什麼,她笑盈盈走到兩人面前,瞄了眼大昭身後的傳送陣,搭話:“大昭哥是進鍛天門了吧。”
大昭撓了撓後腦勺:“對。”
他難得細心了一回,同樣瞧見嶽寄歡脖頸上的血痕,這條血痕其實才被嶽寄歡擦過,不算明顯,但偏偏她脖頸生得白,如此一條血痕再淡也紮眼。
大昭有些驚訝:“诶,诶!你受傷了,怎麼搞的?”
段無瑕也看見了,她繞着嶽寄歡走了一圈,伸手按了按她後背,狀似無意地問,“小歡,怎麼後背的衣服也刮破了一點,你剛剛去幹嘛了?”
段無瑕指尖按的很巧,恰好按在她後背撞到樹上的位置,嶽寄歡估摸着她後背是擦傷了,段無瑕一按她就痛得想抖,最後還是硬生生忍住。
她頂着一張慘白同女鬼沒區别的臉沖段無瑕道:“沒事,剛剛去那邊開花的林子裡繞了一圈。”
嶽寄歡假裝腼腆地笑了笑,撒起謊來面不改色心不跳:“裡面太繞了,這個時節花又開得茂,一時迷了眼,又不知道哪兒竄出來隻野貓,我不小心被吓了一跳,摔了一跤。脖子被樹枝劃的,衣服大概是那個時候被勾破的吧。”
“我待會兒去換一件便好。”她攤了攤手,“沒什麼大事。”
或許是嶽寄歡的表情看上去很真誠,完全不像是說謊的模樣,大昭關心了兩句,反正是沒再追問。
段無瑕又來來回回掃了幾眼,瞧着嶽寄歡身上真的隻有這兩處傷痕,衣角也隻沾染了幾點花林那邊的泥土。
不過,她盯着嶽寄歡脖頸的傷反複看了好幾遍,神情古怪地扭曲了一下,又偏頭看看身邊的大昭,還是什麼都沒說。
嶽寄歡呼出一口氣,就聽身後傳來傳送陣開啟的聲音,天場之上,數十隻不同紋樣的傳送陣憑空升起,在湛藍的空中勾勒出光亮,發散出耀眼的光芒。
段無瑕:“你們先回宗門去吧,時間到了。”
她微微遮擋着眼睛,試圖擋住法陣刺眼的光亮,大昭見狀也作了個揖,往鍛天門法陣的方向走:“今日時間緊,那我先走了,兩位妹妹,有緣再見。”
段無瑕與嶽寄歡皆是颔首。
等到大昭離開,嶽寄歡也想和段無瑕道了再見走,段無瑕猶豫了片刻,還是在對方走的時候問了句:“剛剛真的沒發生什麼?”
“沒有,什麼都沒發生。”嶽寄歡背對着段無瑕往淩雲宗的法陣去,她腳步匆忙,但還是揚聲道,“無瑕,别擔心了,之後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