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禮過後半月,便是仙都興辦的天場大比。
此次大比一共舉辦五天,兩兩對戰分為兩組,直到最後一日決出最終比試的二人。
相比于這世未入尋仙山就已經遇到仙都衆人,前一世這個時間上,嶽寄歡才第一次見謝憂。
那時的她也是方及笄。嶽寄歡在這次天場大比上一路殺到最後一輪,第一次參加天場大比,名次蹭蹭晉到仙榜第二,第一是謝憂,因着這人比她多參加了上一次大比,名次要比她高上一名。
也就是這次大比,她和謝憂的關系未曾經曆過當和諧友善的仙都師兄妹這一流程,便直接一步到位,徹徹底底變成了見面就死掐死打的對頭。
嶽寄歡下意識伸手摸了摸自己琵琶骨的位置。
隐隐作痛。
柳扶荔見她這樣,眼睫一掃:“還痛嗎?”
嶽寄歡道:“那是以前的事情了,我現在好好的,不會痛。”
她眼中難得湧起一抹茫然與空洞,像是特意要和柳扶荔展示自己真的沒事,又伸手重重壓了壓那個似乎在幻痛的位置:“真的不痛。”
柳扶荔哄着她:“好了,知道了。”他狀似無意地問,“不過我還挺好奇,你們兩個當時下手為什麼會這麼重。”
說罷,他微微仰頭,掃了眼站在天場邊緣,處在一群身着淡色衣裙小姑娘旁邊些的謝憂。
“青鸾宮小姑娘就是多。”柳扶荔一頓,“他也沒參加這次大比。”
“誰管他呢。”嶽寄歡目不斜視,隻是瞥他,“你真這麼想知道?”
柳扶荔故作思考,像是在猶豫,不過好奇心戰勝了心裡那點踟蹰——畢竟同上一世不一樣,這世的嶽寄歡看着也不是特别抵觸此事。
他“唰”地展開扇子搖了搖:“想。”
柳扶荔道:“當時可是第一次見你哭,抱着若水哭得稀裡嘩啦的。”
嶽寄歡輕哼一聲:“你痛你不哭?”
柳扶荔輕搖折扇,擺得一副翩翩公子的溫潤模樣:“不。”
“……”
嶽寄歡微笑:“我不想說了。”
柳扶荔:“你想。”
嶽寄歡冷冰冰:“不想。”
柳扶荔:“你想說的。”
嶽寄歡伸手拎過柳扶荔捏着的折扇,輕搖兩下,眼尾上挑,擺足一副千金貴女的模樣,施舍般吐出一個字:“不。”
柳扶荔:“……”
今日是天場大比第二日,單若水也在今日參加,柳扶荔便同嶽寄歡一道來看她比試,宋折鏡其實也來了,不過是去找了謝憂,沒和嶽寄歡他們在一起。
這兩日的天場人實在多,且不說淩雲宗外的大昭和段家姐妹,葉蒼靈等人;宗門内許多人都在,嶽寄歡相熟的人幾乎都來了,簡林杜一幟,拒霜,高弄舒,湛家兄妹和燕須霁。
還有蕭樂恣。
這姑娘入了宗門也是一副精緻矜貴的模樣,金線霞衣,簪珠步搖,隻不過衣服做了改良,看着清爽利捷許多。仙都各宗并不強制弟子日日身着弟子服,無非是大典之類的時候需穿着,其餘時候各宗門弟子帶好身上象征自己宗門的信物便好。
且不說參加大比需佩戴好信物,名冊是一早記錄好的。
門外,大昭和葉蒼靈參與了此次大比;門内,嶽寄歡相熟之人中,隻知她師姐單若水和杜一幟,同蕭樂恣燕須霁參與了。
至于不參加的人中,簡林來是負責大比記錄;高弄舒純粹因為單若水和杜一幟參加了才來;柳扶荔閑不住,哪裡熱鬧哪裡擠;宋折鏡和謝憂這對狐朋狗友湊在一起不知說些什麼;嶽寄歡和拒霜同蕭樂恣有事要談,當然,要談的事情就是這姑娘此前拜托她二人的那件。
一直等到下午些許,天場内人聲鼎沸,熱鬧非凡。嶽寄歡同柳扶荔本是待在楓樹下瞧比試,不料拒霜已然走過來,喊了聲“柳師兄好”,就拉着嶽寄歡直接離開。
嶽寄歡跟在她身後,懶洋洋打了個哈欠:“怎的了?”
拒霜沒回頭,帶着她一路往天場深處的花林裡走,調侃道:“帶你故地重遊。”
“……”
這樣的日子連接在秋與冬的交界,楓葉飒飒,火紅如瀑,花林内滿是大片大片的紅楓黃杏,一時迷離了嶽寄歡的視線。繼續往前走,有太陽光稀落地從葉縫裡淌下,粘稠地挂在往花林深處走的二人身上,像挂了一層半透明的蜜糖霜。
拒霜推開了花林深處的雅屋,沖裡面的人道:“久等了。”
聞言,正坐在屋中執杯啜茶的少女半擱着茶杯,朝來人擡起了眼。
蕭樂恣颔首:“請坐。”她微擡起下巴,“這茶是我極喜歡的,嘗嘗吧。”
嶽寄歡同拒霜一道坐在屋内小凳上,眼前冒着袅袅白霧茶熏得她眼睛有些幹澀,連帶着口中也澀起來,聽蕭樂恣這麼講,她便擡杯啜了一口面前的茶,很香,是極好的蒙頂甘露。
蕭樂恣也沒講廢話,等着嶽寄歡和拒霜二人落坐品茶後,便道:“他喜歡吃些什麼?”
嶽寄歡擱下茶杯,淡聲道:“甜食。”
蕭樂恣:“甜食?”
嶽寄歡:“桂花酪,荔枝酥山,冷花茶。”
蕭樂恣眉眼微擡:“沒了?”
嶽寄歡:“沒了。”
嶽寄歡聲音極淡,幾乎要随着茶霧淡化在這方淺薄的空氣裡。她正視着面前神色疑慮不定的蕭樂恣,眼中的情緒淡得像一汪涼水:“若是沒有别的事,我們便先走了。”
蕭樂恣道:“等等。”
嶽寄歡止住了起身的動作:“怎麼?”
她微微低頭看向坐在椅上神情清貴高傲的少女,或許是因着剛比試完沒多久的緣故,這姑娘身上料子極好的衣裳有着被劍刮破的痕迹,手背上也留着幾道不深不淺的紅血印。
對方指尖微微發抖,卻一直捏着天青瓷茶杯,茶水在杯中晃蕩出一彎清淺的亮色。
蕭樂恣緩緩把茶杯徹底擱下,指尖将桌上一盒瞧着就頗沉甸甸的暗色木盒往嶽寄歡她們這邊推了推:“酬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