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安柏房間後,德墨柏亞霎時冷臉,他冷聲吩咐畢夏普。
“安排人好好保護安柏。”
美其名曰是“保護”,實則卻是監視。
甚至,由于安柏在晚宴上意外進入了發情期,那些原先在暗處盯梢的耳目也因此變得光明正大。
德墨柏亞又對路佩爾說:“查一查他是因為什麼才進入的發情期。”
“其他的,不必多查。”
德墨柏亞不屑使用這樣不光明的手段去探查一個人的隐私。
更何況,安柏隻是一個omega.
除了他那針對alpha值得警惕的精神力和信息素,他并不會對帝國的安危造成威脅。
洛斯貝爾忍不住打量路佩爾,此刻的他和她初次在機場見到他時,身上的氛圍感是截然不同的。
在羅莎琳娜身邊的路佩爾是溫和的,盡管身上帶着些許疏離感,但不會讓人覺得他危險。但現在,面無表情的路佩爾簡直就像一隻冷血動物,從他陰恻恻的綠色眼睛裡感受不到一丁點溫度。
路佩爾仿佛是嫌棄抽血時觸碰過安柏的身體,手裡拿着酒精棉片細緻地擦拭着纖長的手指。在聽到德墨柏亞的話之後,他輕嗯了一聲以作回應。
德墨柏亞扭頭看向站在畢夏普身後的洛斯貝爾,她變得格外沉默。她的目光落在路佩爾身上,打量的視線裡似乎存有幾分好奇。
“洛斯貝爾。”德墨柏亞輕聲喊她的名字。
洛斯貝爾聞聲回頭,黑沉沉的眼睛在移目看向他的瞬間斂去了所有情緒。
德墨柏亞很清楚,洛斯貝爾一直冷靜得出奇。但她的黑色眼睛從來都不是寂若死灰的死物,他從她的眼睛裡看到過野心、迷茫,還有擔憂。
然而,此刻她平靜無波的眼神裡多了幾分毫不在意的冰冷。那是在極緻的理性克制下才有的淡然,沒有氣憤也沒有怨念,她仿佛全然忘卻了剛才所發生的一切。
德墨柏亞被她的眼神冷到愣了一瞬,噏動着嘴唇欲言又止,又什麼都沒說,朝她伸出了手。
洛斯貝爾将手裡的香水遞到他的手裡,在确保德墨柏亞拿穩了之後迅速地抽回了手,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兩個人的手指沒有觸碰到一點兒,她像是有意避開了與他的肢體接觸。
德墨柏亞輕輕皺了皺眉,擡眼再想同她的眼睛對視時,洛斯貝爾卻垂着眼眸撇開了視線,一言不發。
那種怪異的感覺又一次向德墨柏亞襲來,猶如喉嚨裡卡着一根細小的魚刺,是不上不下又不足以噎死人的難受。魚刺紮在肉裡,會随着每一次吞咽口水帶來針刺般的細微疼痛。
與洛斯貝爾淡漠眼神的每一次對視,就是每一次吞咽口水令德墨柏亞感到難受的時刻。
德墨柏亞給身邊的路佩爾和畢夏普遞去眼神,将手上的香水交給了路佩爾。兩個人都是打小和德墨柏亞一起長大的,立刻就了然他的意思,提步離開。
洛斯貝爾也想跟着畢夏普一起走,卻被德墨柏亞叫住。
“洛斯貝爾。”她擡眼,視線裡出現他輕皺着眉頭的精緻眉眼。
一對上那雙深邃的藍色眼眸,她就莫名覺得有種溺水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透過他的眼睛,她不受控制地回憶起剛剛在樓下客房時的畫面,不理智的情感像是深海裡的漩渦,要将她卷入海底。
德墨柏亞低聲說:“離安柏遠一點,别和他走得太近。”
洛斯貝爾注視着德墨柏亞的雙眼,自以為已經足夠理智冷靜,卻還是不受控制被情緒影響。
“殿下是懷疑我會對安柏殿下洩露什麼不該說的嗎。”
洛斯貝爾不禁想,人類心髒外的盔甲到底要多麼堅不可摧,才能經受住一次又一次的懷疑和試探。
她勾起唇角,哂笑說道:“讓我去接待安柏殿下的是您,現在懷疑我的還是您。”
“這是不是有些不講道理了呢,殿下。”
德墨柏亞忍不住捏緊了手裡的香水瓶,下颚線緊繃着。事實上,他許久沒有過這種和小時候做錯事一樣無言以對的感覺了。
“我不是在懷疑你,洛斯貝爾。”語言無力得像是他的辯解。
德墨柏亞嚴肅地說:“我說過,安柏的精神力有迷幻的作用,連羅莎琳娜都不慎中招。”
所以,他還是擔心安柏利用精神力從她口中打探出什麼,對麼。
“殿下,我沒有受到安柏殿下的蠱惑,我很清醒。”
洛斯貝爾反問他:“殿下需要再測試我一次嗎。”
她問得直白,德墨柏亞無奈地歎了口氣,語氣跟着無可奈何地軟和下來。
“洛斯貝爾,我說過,那是最後一次。”
比起所謂的“同盟”,德墨柏亞更需要的,是一個“同夥”。
同夥之間,必須要犯有共同的罪孽,或是見識過彼此最卑劣不堪的模樣。隻有這樣,才能完全緊密地将兩個人聯結起來,成為不會輕易被外界的利益引誘打破的關系。
世界上沒有人是完美的,看似完美的皇太子德墨柏亞也一樣,他并非沒有人的私欲與缺點。如果洛斯貝爾要成為他身邊最值得信任的人,就必須清楚地認識到一點。
——他隻是普通的人類,和所有的alpha一樣,都會受到信息素的影響,也會有失控的可能。
女皇時刻擔憂他随時可能會真的失控。
隻是因為他是皇室的代表,是帝國人民希望的代表,所以他不被允許有一點瑕疵,就是裝也得裝得“白璧無瑕”。
但是德墨柏亞也會恐懼和害怕,也有人性的弱點。他擔心洛斯貝爾也将他當成無所不能的皇儲。畢竟她曾在面試時說過,他是公認的濟世之才,是帝國的未來。
可帝國的未來,是不可能僅靠一個人就能支撐的。
洛斯貝爾所不知道的是,在剛剛的試探中,德墨柏亞最驚喜的,并不是她通過了他最後的考驗。而是在他向她展露自己真實的冰山一角時,洛斯貝爾沒有露出失望的表情,她隻是一心一意地想要幫助他。
所以,德墨柏亞此時說的沒有懷疑也全都是真實的,他已經完全信任她。
隻是現在的洛斯貝爾似乎已經不再相信。
洛斯貝爾輕輕搖了搖頭:“殿下,我也說過,您不必向我解釋任何。”
她依舊會盡職盡責地做好自己的每一份工作,但她不會再寄希望于從德墨柏亞身上得到認同。
入職以來,洛斯貝爾一直迫切地希望得到德墨柏亞的認可。以至于她險些忘記了,她最初的目标一直是成為指揮官,而不是做一名言聽計從的秘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