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姜洄的想法說出來了,提前一個小時,這個時間說早也不早,姜洄總不能因為這個把人撂在那不見了,畢竟要合作是真的。
但——
他看了眼趙熙,道:“你在這呆着,人沒走别出來。”
趙熙緩緩眨眨眼:“啊?”
以前這種場合,小叔叔要麼直接讓他回去忙自己的,要麼讓他留下來也看一看談生意的過程,怎麼這回不讓他見人也不讓他走了?
姜洄沒解釋太多,擡步走出去,将休息室的門掩上了。
陳助理半天沒得到回應,又敲了敲門:“老闆?”
“進來說。”
陳助理于是推門進來,沒察覺異樣:“人在會客區等着呢,您看……”
姜洄道:“劉總親自來的?”
陳助理回:“是。還帶了兩位秘書。”
要不是對方也是位老總人物,又是親自上門,陳助理也不想大中午才吃完飯就來打擾老闆。
姜洄抿抿唇:“請他過來吧。”
陳助理察覺到了他的幾分不對勁,也沒敢多問,轉頭去請人了。
姜洄揉了揉額角,掩去了眉眼間幾分煩悶。
這位劉總,說起來還是位熟人。
準确來說,不是趙總的,是“姜洄”的。
盛興娛樂——這個名字,姜洄再熟悉不過了,在他的那個世界裡,它如附骨之疽般如影随形,伴随了姜洄整整二十四年。
姜洄前十五年人生的痛苦是姜父給予的,而後近十年,卻都是這個公司帶來的。
簡單來說,在離開姜家之後,那時什麼都不懂的他,簽下了星探連哄帶騙搞定的合約條款,可以幫他做眼睛的手術恢複他的形象,也可以給他一筆錢搞定那群被打的小混混,條件是他需要服從公司的一切要求。
不管是參加什麼亂七八糟的酒席,還是接手什麼爛大街沒人拍的劇本,又或是配合公司扯一些cp營銷……
以及,他的薪酬除了能夠住在公司的五人宿舍以外,是其他所有合約藝人的10%。
他以這種極其不合理的條約,把自己相當于賣給了這家公司。
盛興娛樂也不愧是業内第一黑心娛樂企業,上至老闆下至經紀人,是一條完整的鄙視鍊,低端就是他這種毫無說話權利的小藝人。
後面有段時間,因為他不願意答應那位劉總遞出來的“暗示”,被報複性地連接半個月帶去酒席,不停給人陪酒,明明厭惡酒精的味道卻還是不得不陪着笑喝到胃出血。
還因此近倆個星期都沒有辦法工作,并失去了一部自己争取來的電視劇拍攝資格,導演為此直接拉黑了他。
而後來出了沈雲落的那件事,他的合約又換了一版,這回連薪資都直接沒有,而且簽約時長增長了二十年。
他很難在聽到這個公司名字的時候給予什麼好臉色。
這家公司在娛樂圈算大頭,但放在趙家眼裡就不夠看了。
隻是趙家業内少有娛樂産業,手也伸不到那邊,加上姜洄從來了這個世界就一直在有意無意和原本世界的人少些聯系,就一直放着沒管。
但因為一些項目合作需要,在他得知要合作的對方是盛興娛樂之後,也已經來不及撤走這個決定了。
其實實在不行也可以換一家合作,對趙氏集團的影響不大,但沒事的話平白把合作撤了會有信譽,他隻能捏着鼻子暫且認下,左右不過是談個合作的事情。
他現在是趙家掌權人,可不是那個任人拿捏的小藝人,用不着怕什麼。
但要是對方敢耍什麼幺蛾子,他也不介意動點手段。
劉總很快到了,兩個秘書也跟着進門。
姜洄第一眼看見他就忍不住皺眉,在對方笑着上來要和他握手的時候不着痕迹避開了些,冷淡道:“劉總,坐吧。”
這麼多年不見,對方還是和他記憶裡一樣長得尖嘴猴腮,眼冒精光。
看着和趙大哥差不多的年紀,卻是一副比同齡人老了不止幾歲的樣子,硬要說的話,就是精氣不足,感覺人很虛。
劉總臉上的谄笑頓了頓,似乎也沒放心上,樂呵呵坐下了。
他們在辦公室裡茶幾旁的沙發上相對而坐,陳助理給他們各自倒了杯茶,然後站在了一邊。
一開始還算正常,隻是劉總雖然人到了,卻不常開口,所有合約洽談事宜基本都是由兩個秘書代為轉述。
姜洄越聽越皺眉,扶了扶眼鏡,隻覺得荒謬。
這和一開始定好的合作内容根本不一樣,多了許多不明顯的小條件,但心思多的都快溢出來了,看得出來,兩位秘書也非常為難,說到最後連聲音都變低了。
姜洄掃一眼他們的表情,再掃一眼若無其事的劉總,笑了。
這是也把他當冤大頭宰呢?
他不語,将茶盞端起來抿了兩口,有點被苦到,于是不喝了,面無表情看着對面的人說。
聲音停了,他道:“說完了?”
兩個秘書點頭。
姜洄放下茶盞,已經涼得差不多的茶水濺出了幾滴,落在茶幾那份合作文件的邊沿。
他往後一靠:“陳助,送客。”
氣氛陡然凝固。
劉總臉色一變,坐直了些,終于是把遊刃有餘的二郎腿放下了:“趙總,您這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