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尺送姜洄出門,回來就看見餘書站在書房門口,欲言又止地看着這邊。
唐尺一頭霧水:“怎麼了?”
餘書道:“你說他叫姜洄?”
唐尺:“對啊,聽過吧?我朋友是大明星,嘿嘿,我厲不厲害?”
餘書:“……厲害。”
“你怎麼這個表情?”
餘書幹笑:“沒,沒什麼,隻是覺得他和我一個朋友長得很像。”
唐尺驚奇:“诶,巧了,剛剛他也這麼說來着。”
……
隔天,姜洄和以往一樣,去了每周末林素都會去的那家咖啡館。
他戴着口罩帽子,捧着一本書坐在靠窗的位置,除了一身氣質實在出衆,忍不住叫人多看幾眼外,就像隻是來這裡看書的路人。
林素安靜地坐在角落裡敲着電腦,沒有注意到他。
她和姜洄記憶中從未露出笑容過的母親已經相差甚遠。
遠離了江城,這麼多年過去,她成為了一位音樂制作人,已經重新找了一個愛人結婚,姜洄查過,對方對她很好,他們多年來一直沒有生過孩子,似乎也不在乎。
姜洄曾經還會想,是不是因為自己的存在母親才會不生孩子的,後來發現他想多了,和他無關,林素隻是不想生。
畢竟如果真的念着他,就不會這麼多年都從未主動聯系過他——而且姜洄長得很像母親,他這張臉出現在熒幕上的時間已經十幾年了,林素不是一點都不關注娛樂的人,絕對知道他是誰,但依舊沒有找過他。
他是林素人生書卷裡,錯誤軌迹上一滴錯誤落下的墨點,沒有人會喜歡被強迫、當作生育工具一樣生下來的孩子,姜洄從二十多年前對方離開那個家時就明白這個道理。
他看了很久的書,目光偶爾落在角落裡林素的身上,對方全然不覺。
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他的手機,微微亮起的屏幕上有z給他發的消息:【姜老師ip怎麼變了?】
姜洄掃了一眼,拿起來。
【口-口:有事。】
不知出于什麼心理,姜洄發出一句訊問:【你喜歡音樂嗎?】
【z:啊?挺喜歡的,怎麼了?】
姜洄回神。
【口-口:沒事,随便問問。】
他隻是忽然也想給自己找點事情做做了。
看趙熙學音樂時樂在其中的樣子,也許他去學習音樂也會放松高興些。
從順城回來,姜洄買了架性能高檔的鋼琴回來,放在屋子的客廳,還有模有樣地報了網課。
隻是後來一個多月都忙着拍戲,腳不沾地,很少能碰一回。
偶爾聽着網課,照着琴譜彈奏一曲,生疏的琴音曲調實在太不入耳,姜洄彈了幾回,感覺音樂細胞差點随着耐心一起耗盡了。
當初趙熙剛學音樂的時候也這樣嗎?
他有些想象不出對方是怎麼堅持下去的。
不過趙熙和他不一樣,他畢竟被趙家富貴迷人的環境養得自持又規矩,能學下去也正常。
但姜洄不是養尊處優十八歲的少年,他又一個人過了一次生日,已經二十八歲了。
他被太多事拖着磨着,整個人的精神氣也消沉下來,已經沒有當初年少無知,覺得自己什麼都能做好的勇氣了。
他盯着鋼琴瞅了一陣,又想到記憶裡那把吉他,那時他去店裡,親手挑給趙熙、最好的一把吉他。
心裡忽然翻起細細密密的疼,眼眶也有些熱,這間屋子裡空曠得瘆人,倒讓他那些平日裡從不外露的心思有了宣洩的出口,姜洄仰起頭,為自己平白翻湧的情緒感到幾分憋屈的煩悶。
生日當天,手機裡有很多人給他發來祝福,包括z,還是卡點發的。
姜洄一一回複過去,然後去廚房,給自己煮了一碗長壽面。
這幾年次次如此。
隻是荷包蛋總是窩得很碎,沒有趙熙那樣自然熟稔的手藝,無論如何也做不出趙熙給他做的那個味道了。
手機裡,z問他:【可以給我個地址嗎?】
姜洄問他幹什麼,z說:【給你寄生日禮物。】
姜洄的住址在圈内不是秘密,何況聊了這麼久,姜洄還是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的,z不會把他的地址暴露給别人,所以沒猶豫兩秒,他還是答應了。
姜洄有點好奇,z會給他寄什麼禮物。
兩天後他就收到了,一條圍巾。
打開盒子看見的那一瞬間,姜洄心跳漏了一拍,再次想起了記憶裡的那個人。
十七歲,趙熙親手給他織了一條圍巾。
但z的圍巾看上去不像織的,陣腳細密嚴謹,手法娴熟,更像是高射品牌店定制出來的成品。
姜洄盯着手裡松軟綿和的圍巾看了很久,沒在上面熟悉的位置看到皮卡丘的圖案,反應過來自己在找什麼,又是一愣。
他閉了閉眼,給z發去一條消息:【禮物收到了,謝謝。】
【z:喜歡就好。】
姜洄心裡情緒酸澀,複雜難言,不是很想被一條圍巾勾起心緒,他把圍巾挂進衣櫃,和其他圍巾放在了一起,随後合上了門,眼不見為淨。
這期間,姜洄又去林醫生那裡拿了一次藥,不知是真的有些好轉了,還是他有意無意地在忽略那些回憶,姜洄的失眠症狀好了一些,吃藥吃得也不必那麼猛了。
距離他和z約定見面的日期越來越近,姜洄不知不覺變得有些焦灼起來。
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麼,又在期待什麼,反倒是z的态度一如既往——又也許是隔着屏幕,姜洄看不出他的慌張。
他們定在了一家風評不錯的飯店見面,本是姜洄選的地址,因為覺得這家意面和牛排的味道都恰到好處,但不太好定位置,z卻在他發去地址之後很快就告訴他已經預定好了,根本沒給姜洄操心的機會。
看來z的人脈也不少。
當天姜洄很早就醒了,手機裡靜悄悄的,從昨晚确認過見面時間和地點後,兩人就沒再聊過天。
他們的見面倒也算不得多正式,說到底不過就是聊了兩年的網友見一面而已,雙方都表現得自然且輕松——至少表面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