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田作之助感覺今天真是奇妙的一天。
先是早上出門時,樓下雜貨鋪的老闆說自己最近在研究八卦易經之類高深的學問,非要拉着他給他算命。當做是報答織田先生平日的關照——他是這麼說的。
關照何從談起?織田作之助自認沒做什麼,隻是經常在他的店買些小東西。雖然這位老闆不是很老實,以次充好是常發生的事。不過總歸是他自己用,倒也無關緊要。
織田先生今天運勢很好啊!有貴人哦!老闆喜氣洋洋的聲音傳來,接着他手一翻:誠惠500円,現金還是刷卡?
織田作之助:“……”
原來是營銷手段,真是不得了的商業頭腦,難怪一個破破爛爛的小店還能添置pos機。
雖然總覺得哪裡不對但還是付賬了,老闆說得頭頭是道的,枯燥的工作也需要一點調劑,暫且保持期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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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隻是營銷手段,不該抱任何期待的。織田作之助在心裡歎了口氣,今天哪裡有什麼好運勢,甚至比平時更倒黴。
因為白天實在過得過分坎坷了,坎坷的主要來源是工作——他又一次被分配了處理家庭矛盾的任務。
客觀地說這不能算苦差事,比起拆彈啊、清理屍體啊、調查失竊案啊,調解人際關系對底層雜役來說其實是相當輕松的工作,省去了奔波的勞累,隻需要放空腦袋往事主家一坐,充當安靜的石像即可。上司也是帶着一臉“好好感激我吧”的表情将任務交到他手上,一副給他找了個好差事的樣子。
不過他還是更希望去拆除炸彈,畢竟炸彈隻有在爆炸的時候才很吵,而人什麼時候都很吵。被那位中層和他妻子夾在中間、被迫傾聽他人以超過六十分貝的聲音播放的家庭隐私時,雖然表面上還維持着淡定,但心裡已經在考慮捂着耳朵跳窗逃跑了。
吵鬧甚至隻是開胃菜,這家人出乎意料的難搞,調解他們的家庭矛盾花費了一整個白天。倒不是因為問題有多難解決,需要他被迫兼職心理醫生的活計,而是因為中層和他的妻子吵着吵着就開始了全武行。該說不愧是黑/道家庭嗎?兩人的體術不相上下,扭打在一起時簡直像兩團暴躁的飓風,隻是簡單的碰撞就摧毀了他們家客廳的大部分家具。
這激怒了妻子,她直接掏槍對丈夫的方向打空了一個彈匣,做丈夫的也不甘示弱,回以同樣猛烈的射擊——這下他們家客廳的天花闆和牆壁也毀幹淨了。
事件最終以夫妻倆雙雙入院為結尾。毀了客廳之後雙方戰意越燒越旺,于是戰場向廚房轉移,等一樓被徹底打成篩子後,他們又把主意打到了二樓上。幸運的是在轉移至二樓的途中,因先前的打鬥消耗了太多精力,夫妻二人雙雙踩空階梯,抱成一團滾了下來。
見狀,躲在掩體(昂貴的真皮沙發,唯一保存下來的家具)後的織田作之助當機立斷撥打了急救電話。等救護車烏拉烏拉地将氣息奄奄還在對罵的兩夫妻拉走,時間已經到了傍晚,也就是說他在舌戰和槍戰中度過了整整7個小時。
倒黴的一天。織田作之助不由得感歎。
轉折發生在晚飯時間。
因為任務地點離中華街不遠,想到這一天的波折,織田作之助覺得有必要去那吃頓美味的料理犒賞自己。也就是這個時候,老闆的預言應驗了——他結識了兩個不同尋常的中國人。
起先注意力全被老闆介紹的“變态辣”吸引,等引起話題的兩人投來打量的視線,他才分出視線觀察這一男一女。他們年紀都不大,二十出頭的模樣,穿着普通的休閑裝,像是散步的行人,但行為舉止卻一點都不普通。
那名男性的眼神和同事中最兇惡的武鬥派一樣冰冷,即使在放松的環境下也站得筆直,顯然受過良好的訓練,如同一柄随時要出鞘的兇劍;女性則活潑許多,姿态很有幾分随意,眼神好奇又克制,先是在他手上停留了幾秒,又輕輕點過風衣口袋,最後才來到他的臉上。
似乎對他的容貌有些驚訝,她的眉毛小幅度揚了一下。随後像是确定了什麼,她與身邊的男□□換了一個眼神。
便衣警察?還是殺手?但現在是晚飯時間啊,即使有事也等我先填飽肚子再說吧。他有些苦惱,很快便做了決定:先問問對方的意圖,盡量禮貌些,如果能飯後再解決就最好了。
禮節完備的問詢一出口,那名女性更驚訝了,繃緊的肌肉一僵,好像聽到了“宇宙人登陸橫濱”這樣不可思議的事。莫非她接觸的人都如此無禮,從來不對她用敬語嗎?真是糟糕的生活環境。
驚訝隻停留了一瞬,她很快便反應過來,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提出了拼桌邀請。
原來是拼桌?不過隻是為了拼桌需要這樣細緻地觀察、還擺出警戒姿态嗎?好謹慎的人。她身旁沉默的男性也跟着開口邀請,語氣雖然僵硬但不失懇切,看起來很是真誠。
既然如此就接受吧,他們如果是殺手也是身價相當昂貴的那類,還沒有人無聊到願意出高價買自己這樣底層人員的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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