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海,真的沒有海,怎麼想都找不出海。
也許……那确實隻是個夢?
“還在糾結你的夢麼?”夏彌艱難地捧着一堆演出服走過來。
戲劇社總能憑借超前的演出(反串及魔改)博得校領導團隊的青睐,獲得大筆社團經費。
手裡有錢就愛琢磨些有的沒的。是以,戲劇社的戲服與道具在追求還原上簡直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材質、工藝、裝飾……每個細節都務求精緻、精準。
現在夏彌手裡的演出裝備,除了幾件像最深的窖井一般黑的天鵝絨長袍,還有一些形狀詭異的裝飾物。衣料自重和飾品的重量疊在一起,抱在手裡可能比一床棉被還要沉。
“哇,怎麼讓你一個人拿這麼多?”葉星來驚了一下,暫時抛下似夢非夢的濤聲與海風,快步上前接過了夏彌手中的演出服。
“還不都賴你!”夏彌緩了一會,插着腰抱怨起來:“到底怎麼回事啊?從早上起來就奇奇怪怪的,一直想着你那個夢,剛才叫你你也不聽,那不就隻有我一個人去拿演出服了麼!”
“那個夢裡到底有什麼呀,你魂都被吸走了!”
她兇兇地質問。
葉星來縮着脖子不敢吭聲。
“哼,”夏彌氣消了一點,她敲西瓜一樣敲敲葉星來的腦門,“知道錯了就快起來幹活!今天排麥克白,我們的角色是女巫。”
哦,女巫,難怪拿的是黑色服裝。
“那麼黑貓呢?道具裡有黑貓麼?”女巫沒有黑貓,就像麥當勞薯條沒有番茄醬。黑貓象征着神秘、厄運以及超自然,是邪惡女巫唯一指定soulmate(?)。
夏彌忙着背劇本,隻努努嘴,示意葉星來自己找。
拎起叮叮當當的骷髅項鍊,小心翼翼用兩指捏走石膏蟾蜍,再掀開那襲沉重黑袍,葉星來終于找到了心心念念的黑貓,但其本尊卻令她異常失望:這次的道具不知為何大失戲劇社水準,像是沒人願意做了外包出去,而外包也糊弄了事的作品。布偶手感粗糙,口鼻歪斜,尾巴又直又硬像根晾衣杆,最醜的還要屬心靈的窗戶——就是在随便摳出來的兩個洞裡,胡亂填上兩團顔色混沌的兒童黏土。
這隻道具黑貓的整體形象搞笑多過驚悚,看起來完全不能勝任女巫的soulmate一職,更像是冒險遊戲裡的新手村野怪,剛登場就被主人公用新手小木劍戳死,掉落物也隻是不值錢的銅币。
“怎麼會是這種樣子啊!”葉星來不可置信地大叫起來。
“簡直有辱黑貓門楣!!”
黑貓,黑貓怎麼會是這樣的?這ooc了!
黑貓應該是,毛發烏黑锃亮、油光水滑的,最好還要帶着點卷卷的弧度,摸上去就像一團柔軟蓬松的黑棉花;
黑貓還應該有,老鷹羽毛般的棕褐色虹膜,這種類似深秋落葉的顔色低調又優雅,和黑貓神秘華麗的氣質再搭配不過;
黑貓還應該很會撒嬌,他會一直一直呢喃着愛和喜歡,把濃到令人窒息的甜蜜感情通通傾瀉到自己身上。
黑貓最喜歡背後環抱的姿勢,這可以最大限度滿足他天性中無法剝離的控制欲。身體被他的四肢牢牢圈在懷裡。他的臉緊緊貼着脖頸,然後像磨牙的幼獸一樣,用犬齒輕蹭裸露的頸部皮膚,有時候還會加上舌頭,進行有些煽情的舔舐……
是啊,黑貓就應該是這樣的。
這個地方絕對有哪裡不對。
“這麼快就要醒了嗎?”
夏彌的聲音幽幽的繞過來,帶着隐約的回聲,仿佛是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
葉星來茫然地擡頭,她感受到了霜一樣冷峻的光,那光還異常銳利、明亮,猶如雪水洗滌過的刀鋒。
但這間更衣室的頂燈是便于觀察服裝穿戴效果的中性白光,最高4500k。
不知何時,封閉的更衣室像曬過太陽的雪一樣悄悄融化了,天花闆、頂燈、戲服、衣櫃、各種裝飾……等等零零碎碎的東西都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滿目的黑色礁石。
葉星來聽見長長的濤聲,略帶鹹腥味的海風穿過她發間,揚起幾縷黑色發絲。
最後她在黑藍色海水中央看見夏彌。
她站在高聳的青銅柱上,頭頂懸着一輪巨大的月亮,長發在風中漫舞。
銀白色月光冷得刺眼也亮得刺眼,降下來時不斷有礁石在光芒中失去形體,但夏彌是個例外,她站在光芒中心,身影依舊清晰。
“還早着呢,再睡一會吧。”夏彌輕笑,随着她的話語,青銅柱上盤旋的長蛇般的東西動了起來,迅捷地向葉星來伸去。
離的近了,葉星來才發現,那有着蛇類長身的東西絕不是蛇,它沒有頭,更像是一條尾巴。
“睡吧睡吧,太陽還有五個小時才會升起,現在還是黑夜的時間。”
夏彌愛憐地摸摸葉星來的臉,鐵青色硬鱗刮傷了她的皮膚,幾滴暗色血珠滲出,慢悠悠地自頰邊滑落。
看起來簡直像一道血淚。
在再次陷入沉睡之前,葉星來掙紮着喊出了眼前人的名字:“耶夢加得!”
“晚安。”龍王隻是堪稱溫柔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