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
暗殺彭格列不是清明接下後執行時間最長的任務。
最長的任務是暗殺非洲某部落的首領,要求是讓部落不再有“首領”。但實際那是個恐怖組織的窩點,部落隻是掩體,推出來的首領一茬接一茬,跟韭菜一樣割都割不完,一個死了就随便從原先的部落裡抓一個,直到青壯年消失,老人消失,男性消失,然後是女人、孩子……
清明在那裡呆了整整兩年,每天都在将槍口對準弱者。
當時的清明,身體年齡是九歲。
從那之後,清明漸漸從工作狂魔變成了不推不動的東西,也漸漸被組織邊緣化,工資減少裝備損失,導緻她好幾次差點死在任務中。
組織因此更加滿意清明的實力,并進一步縮減了清明的裝備與資金。
而為數不多去金錢,也被清明用來還債。兩年時間轉移整整一個部落的人,人力物力都需要錢,新的身份新的庇護所也需要錢,衣食住行需要錢,教育就醫也需要錢,清明剖開了自己的全部,換來了173人的聯合舉報信。
自此,清明成為了世界公認的聯合國際通緝犯,是三和會唯一一個暴露的殺手,也成了三和會随時會推出來的,當之為愧的靶子。
槍擊弱者,殺害弱者,保護弱者,救助弱者——被弱者殺死。
清明有時候會想:為什麼自己不是弱者?
在夜晚,在逼仄的房間,在柔軟的床墊上,獨自蜷縮在被子裡的時候。
她會痛恨自己擁有力量。
……
孤獨可以,但恐懼不行。
清明緩緩睜開眼,天已大亮,她反應有些慢地看着自己還未包紮的傷口,面無表情地起身,爬到樹梢上拿下自己的背包,落地時的刺痛也并未攪亂她的平靜,她熟練地給自己處理傷口。
手臂和小腿用樹枝做了簡單的夾闆,目的是限制一下自己的行動,免得骨裂加劇,而斷掉的肋骨,被清明直接在體外,連着皮肉用釘槍釘住了,不方便轉身,但省去了開刀,也幸好她瘦,不然可沒法從體外确定斷骨的位置。
用壓箱底的應急食品填飽肚子,吞下消炎藥跟發燒藥,清明簡單活動了一下,确定疼痛可以忍耐後,背着一個小包下了山。
她确定了日期,今天是周末。
三浦春發郵件告訴她下周不要缺席,因為馬上就是期末考試,期末考不及格的話暑假會被留下補課,與其他學校的補考隻需及格不同,綠女子中學要求補考要在及格線以上15分才算過。
清明擔憂了一下自己的日語跟日本史,她每次考都是低空飄過。
于是對三浦春發送了補習請求,對方欣然同意,并邀請清明到自己家進行補習。
猶豫幾秒,清明說下午去。
今天上午,她要去讨債。
在用關東煮的竹簽抵在對方脖子上,威脅了一通上午班值班的店長後,清明拿到了自己的工資,和傍晚班同事的住址。
到的時候屋裡的人還在睡覺,清明直接踹開門,順手拿起放在門邊的掃帚,毫不客氣地向那人招呼。
“傻呗玩意。”清明的聲音平穩冷靜,手上的動作卻十分殘暴。
把人打醒再把人打睡,清明從收到的工資裡抽了一千日元,扔在地上,随後像模像樣地比劃了個祈禱,“感謝我的善良。”打了還好心給你醫藥費,像我這樣的好人不多了。
這家夥每次換班都提前好久讓清明去,清明到了還要叽叽歪歪一大堆,甚至還試圖騷擾過她,不過被清明扭脫臼了胳膊,後來就隻剩下嘴硬了。
清明也不怕店長報警作證,自己還是未成年,對方要是報警,先進去的隻能是雇傭童工的他。而且,誰會相信一個自己都骨折骨裂的小女孩,會把一個成年男性打到昏死過去呢?而且,這人從頭到尾都沒看清打他的是誰,清明上來就先把他的眼睛打腫了。
最後踹了一腳,清明迎着暖陽,步伐輕快地走向了三浦春家。
當然,為了掩飾,她在離三浦春家不遠的地方把身上的那幾根樹枝拆掉了。
門鈴按響沒多久,房子裡就傳來了提提踏踏的聲音,并帶着一聲應和:“是~這就來~”那是很溫柔的女性的聲音。
門被打開,那位與三浦春極其相似的女性面色柔和,“你好,是佐藤同學嗎?我是小春的媽媽,歡迎你來我們家。”她側身讓開,引着清明進家。
是一位聲音跟形象很相配的溫柔且漂亮的女性。
“您好,三浦太太。”清明略微僵硬地點頭,擡手遞上自己從便利店“買”來的甜品,那是四塊草莓奶油瑞士卷,“……一點,呃,心意,煩請笑納。”從來沒到朋友家坐過客的清明小姐,不懂該如何跟長輩打交道,一不小心用出了較為繁瑣的問候。
三浦太太看着眼前緊繃着一張臉的漂亮女孩,笑着雙手接過了甜品盒子,并十分誇張地感慨:“哦!他們看起來真是美味!”說完,對着清明俏皮地眨了眨眼。
“快進來吧,美麗的小姐。”三浦太太催促道。
清明因着這句“美麗的小姐”,默默垂下了腦袋,三浦太太隻能看到女孩紅紅的耳垂,不過下一秒她便皺起了眉頭。
為什麼女孩要這樣直愣愣地換鞋?
為什麼不彎一下腰?
“清明!你來啦!”穿着可愛家居服的三浦春聽到動靜從樓上下來,她看起來很興奮,“太好了!我還以為你說來是敷衍我呢!小春是第一次邀請朋友來家裡,超級緊張的!”
“不是敷衍。”清明承認,她被三浦春說的“第一次”取悅到了,她喜歡被偏愛。
就像喜歡現實中那顆繞着自己轉的衛星。
清明的笑容仿佛激勵的三浦春,她握着拳頭,“好——!今天小春要拿出一百二十分的努力來輔導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