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都沒說話,房間内一片安靜。
徐明浩推門而入打破了安靜:“星星怎麼在這裡?”
問完這句話,徐明浩後知後覺房間有些過于安靜了,文俊輝的表情也不是很自然。
沉星倒是很自然地繞過思考的文俊輝,去拉着徐明浩坐在他床上,又繞過了文俊輝一次,自然地仿佛文俊輝隻是房間的一個擺件。
“浩哥,過年那天我生日,咱們一起呗。”沉星朝着文俊輝的方向看了一眼,“俊哥、知秀哥、姐姐還有咱倆一起。”
徐明浩看着沉星亮晶晶的眼睛自然沒什麼不同意的。今年他爸媽也沒說要來看他,其實來韓國這幾年即使出道了,還是混成這樣不溫不火的樣子,他也不想讓父母來。
像揉小狗子一樣揉亂弟弟的頭發,徐明浩笑彎了眼睛:“可以啊,我和俊哥老早就給你準備着買禮物了,保準你喜歡。”
其實,隻要是成員們送的禮物,沉星從來沒有表示過不喜歡,即使當時沒能立刻用上,也會好好收着放在櫃子裡。
徐明浩沒從沉星收禮物的反應中找到他的傾向,不過平常買東西倒是得知他很喜歡各種各樣的帽子。于是和文俊輝商量着一人買了一頂帽子,不保證好看但絕對有特點。
話又說回來了,時尚的完成度是看臉的,弟弟那張臉戴什麼帽子都會有不一樣的風味的。
沉星理了理亂糟糟的頭發,朝徐明浩說了一聲:“浩哥,我現在去找知秀哥,讓他也一起,不然咱都走了就剩他一個很不好。”
徐明浩撐着沉星的背推着他站起來:“去呗,一起熱鬧。”
沉星離開,徐明浩的視線立刻轉移到縮在角落思考人生的文俊輝:“怎麼這個樣子?你不想去嗎?”
文俊輝把來龍去脈講了一遍,徐明浩聽完握了握拳:“肯定不是星星的錯啊,他還沒成年他還是個小孩呢,肯定是被帶壞了!”
“他怎麼親你不親我?我沒你帥嗎?”徐明浩發出靈魂質問,看着文俊輝故意裝出來的無辜樣子,又歎了一口氣,“怎麼眼睛不好看上你這款,帥歸帥,總覺得有點不對勁。”
文俊輝又是嘿嘿的笑,恰到好處的憨笑使得他身上那點精明的陰暗感覺完全褪去。
“明浩,我先去洗澡啦。”文俊輝最後結束了這段對話。
另一邊沉星回到自己的房間,看到了在書桌旁看書的洪知秀。
看見他眉頭緊鎖一臉高深莫測的樣子,不知情的人可能以為他在看什麼十分富有哲理的書籍,沉星卻一眼看見了他手裡捧着的伊索寓言(注音版,适合3-6歲兒童)。
沉星一走近,洪知秀就把書掩上了。本來需要兩隻手捧着的書,洪知秀一隻手就能掌握,手掌蓋在上面,手背白皙又骨節分明。
“哥跟我一起過年,還有生日。”沉星戳戳洪知秀的手,掌跟和他相貼,比較起手掌大小。
洪知秀笑的眼睛眯起來:“當然好了,一起學中文嗎?”
“哥,那是我的母語。”沉星提醒,順手拿了一本小說坐在床邊胳膊倚着桌子。
“我有些學中文學迷糊忘記了,真是一門高深的語言。”洪知秀完全沒有記錯的尴尬,順勢邀請沉星,“那星星能不能幫助我學習中文呢?”
沉星一口答應下來,繼續看書,偶爾回答洪知秀幾個問題。
氣氛倒也溫馨和諧。
洪知秀把沉星的伊索寓言借走之後,沉星給姐姐發了消息,告知會帶着三個成員一起過年。
第二天看到姐姐的消息:來呗,多幾雙筷子的事,大過年的熱鬧熱鬧。
2015年的陰曆十二月沒有三十,于是,大年二十九那天,姐姐開着車來公司這邊接人。
第一次看到沉星和姐姐站在一起的成員不約而同的想到,這兩人長的真的好像。
這張臉,真是做男做女都精彩!
在車上,姐姐向着三人解釋今天的第一站是去海邊釣魚。用的是中文,但因為怕洪知秀聽不懂,又用英文翻譯了一遍。
沉星一聽釣魚就顯出不同尋常的亢奮,然後開始吹噓自己精妙絕倫的釣魚技術。
說實話被釣魚佬這麼吹噓的釣魚技能一般可能都不太屬實,可是這樣說的可是沉星诶,那應該就是很厲害吧。
此時,三位成員隻有沉星“釣魚有些厲害”這個認知,他們還不知道自己将會經曆什麼。
到了海邊,沉星很利索的不知從哪裡拿出一個釣魚竿,然後拿出看起來已經被制作好的餌料,很快就開始了釣魚大業。
徐明浩想着可能沉星釣魚真的沒那麼厲害,不然怎麼看起來不是很專業,隻拿着一個釣竿裝了點魚餌就開始了。
旁邊沉星在和文俊輝介紹自己的釣竿:“我這個可是玻璃纖維的魚竿,很好用的,可以很有效的防止魚跑掉。”
“之前我還有個魚漂,但是用的太多,壞掉了。”
文俊輝其實不太知道“玻璃纖維”是什麼,不過他習慣性的誇贊:“這麼厲害。”
提到釣魚,沉星就顯得很高興的樣子,這可是很不常見的。
結果真的很出乎三位成員的意料。
沉星真的很會釣魚,結束釣魚的時候已經釣了滿滿一大桶。
旁邊的大叔看着桶裡的魚簡直要眼睛冒火,語氣也是酸溜溜的:“你一定是個新手吧,釣這麼多魚可是很耗費運氣的。”
“不是新手。”沉星言簡意赅,從桶裡拿出最好吃、價格最貴的一條魚。
“這種魚可是很難釣呢,一不留神就跑了。”大叔的眼神随着那條魚的移動而移動。
沉星拿着那條魚遞給文俊輝:“哥,送給你。這種魚最好吃了,今晚就吃這條魚。”
文俊輝樂呵呵的收下,超絕不經意朝徐明浩和洪知秀看了一眼。
“星星,可不能厚此薄彼。”徐明浩朝沉星伸手,“我也要。”
旁邊的洪知秀沒徐明浩說話快,此刻也隻是頗為認同的點頭。
沉星看着兩個“伸手黨”,沉默着從桶裡拿出兩條不一樣的魚,放到兩個人手裡。
不過他沒有把這兩條魚拍暈,很是讓兩個人手忙腳亂了一會兒。
姐姐臉上帶着頗為輕松的笑意:“好了,趕緊收拾一下,我們去餐廳吃飯。”
沉星招呼着三人收拾東西,裝好釣上來的魚,收拾一下自己,然後坐上車出發去餐廳。
走進姐姐的餐廳,成員們被領着坐在一個空桌那裡。視線和腦袋都放在前方,看起來十分拘謹。
反倒是沉星一邊四處打量,一邊喃喃自語:“好多地方都換掉了……”
看到排排坐着的三人,沉星扯了離自己最近的一個:“浩哥,咱倆去後面找點東西吃。”
“這不好吧,星星,能直接拿的嗎?”徐明浩被扯着往後廚走。
“可以啊。”沉星的回答十分幹脆。
兩個人端了三趟才把菜全端上來。
“吃吧,不夠再去拿。”沉星端着碗,拿着筷子,已經開始夾菜了。
四個人互不相讓,即使知道菜量足夠也要搶着吃。
最後姐姐來看四人時,首先被桌子上十個頗為幹淨的盤子還有六個米飯碗吸引視線。
“夠吃嗎?”姐姐把目光移向四個人,“不夠再拿,要吃飽。”
“吃好了,姐姐。”沉星點點頭。
“吃好了,那就回家吧。”姐姐帶着四人朝樓上走。
徐明浩剛開始還和沉星并排走着,慢慢的變成和姐姐并排,姐姐開始問一些生活問題作為聊天切入。
“你是中國人,到韓國之後吃的習慣嗎?”姐姐看了下徐明浩骨頭突出的手腕。
“剛開始吃不太習慣,待久了就好一點。”徐明浩回答。
“你是東北人吧。”姐姐聽徐明浩的回答都能聽出一股濃濃的東北味。
“是,我家是東北海城的。”徐明浩為姐姐能一下聽出自己是哪裡人而高興。
到了家門口,姐姐打開門讓徐明浩進去:“不用脫鞋了,進去吧。”
徐明浩走進去頗為拘謹的被姐姐帶到沙發處坐下。
“别拘謹,你先坐坐我去拿點吃的喝的放過來。”姐姐看見徐明浩把自己縮成一小團,沒忍住笑了一下。
“好。”徐明浩回答的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姐姐很快回來,将東西放在茶幾上繼續詢問:“你們宿舍環境現在怎麼樣?”
徐明浩老老實實回答:“出道之後我們換了一個宿舍,現在空間更大了。”
“我就說要這樣,至少要有一個床,睡在客廳的床墊上根本不行。”姐姐滿意點點頭。
而在客廳兩人閑談的時候,沉星帶着文俊輝和洪知秀進了自己的房間。
“看看,怎麼樣。”沉星推門讓兩人進去。
文俊輝看到了滿滿一櫃子的稻草人展示品,各有各的特色,看起來頗為可愛。
洪知秀看着門口的床和裡面空空蕩蕩的房間,覺得自己說話已經比較委婉了:“這個床的位置是不是不太對?”
“是不是應該放在裡面一點的位置呢?”
他以為沉星要麼解釋一下,要麼當沒聽見,因為弟弟固執的時候一般都是這個樣子。
結果沉星朝文俊輝高呼了一聲:“俊哥,這裡有一個叛徒,說我的房間布置不好!我們把知秀哥拖出去吧!”
洪知秀隻看見沉星朝文俊輝說了句中文,然後文俊輝就壞笑着朝自己走來,然後自己就被沉星和文俊輝一起扣住了,開始被拖出房間。
知道是在鬧着玩,洪知秀配合沉星和文俊輝的動作,安分的被拖到客廳。
在客廳交談的徐明浩覺得自己的家底都要被姐姐問出來了,見到三人出來簡直要熱淚盈眶。
“姐姐,晚上年夜飯現在訂下來我去做。”沉星坐到姐姐身邊,晃晃她的胳膊,“放過他吧,還要做衛生呢。”
姐姐意猶未盡的結束問詢:“那好吧,辛苦了。”
徐明浩如遭大赦,趕緊跑到文俊輝和洪知秀旁邊,進入隊伍以免落單。
沉星問了年夜飯,分配給三人打掃任務,然後就去廚房準備了。
三個吃飽飯的大小夥子,最是适合幹活了,裡裡外外将家裡面打掃的很幹淨。
他們打掃完,将用具歸位,準備去廚房看看有沒有什麼能幫上忙的。畢竟放任沉星自己一個人做飯聽起來實在可憐,去幫幫倒忙也好。
隻是還沒踏進廚房,剛走到客廳,就看到隔着一扇玻璃推拉門的廚房裡,沉星和姐姐坐在一起。
她們面前放着一盆調好的餃子餡,兩個人坐着挨得很近,一人包餃子一人擀皮。
播放器裡播着一首溫柔的輕音樂。
下午陽光正好,透過玻璃窗陽光投射到兩人身上,連印在玻璃門上的影子都是幸福的模樣。
說笑聲戛然而止,三人踏出的腳步又默默收回。他們隔着玻璃門駐足,默契的不去打破這一幕,仿佛在這一刻對沉星眉間眼角流露出來的、對于家人的溫情感同身受。
沉星擡眼看見排排站的三人,拉開玻璃門朝他們招手,要把他們三個拉進自己的溫馨世界。
于是這點隐藏已久在剛剛破土而出的遺憾又被掩埋,妥善的安置在心底。
三人朝姐姐打招呼,聽沉星給他們安排活計,最後一點心湖的波瀾歸于平靜。
是很豐盛的一頓飯,沉星問過所有人,沒人想吃韓國的年糕湯。于是年夜飯炒了五個菜,包了餃子和湯圓。
夜晚很快在忙碌中降臨,姐姐喝啤酒,沉星和成員們喝果汁。
不約而同,他們舉杯,歡慶即将到來的2016和沉星未知的、嶄新的的16歲。
隔着玻璃,洪知秀看到沉星的眼睛。光的折射使沉星的眼睛形狀看上去畸變了一些,但裡面盛着的光依然閃亮。
新年快樂,生日快樂。洪知秀默念,收回看向沉星的目光,喝下一口對他來說甜到發膩的果汁。
沉星在動筷前就把上午釣到的魚移到文俊輝面前:“這個說是給俊哥的,放在俊哥面前才對。”
文俊輝擡頭看向沉星的目光帶着訝異和驚喜,他還以為,隻是開玩笑。
雖然知道沉星一貫說話算話,但在這樣一個特殊時刻驟然被點出特殊性,文俊輝也不免升起一些得意。
他看着那盤魚,看着自己被牢牢在乎的證據,隻覺得快樂。
隐約有一抹水光劃過文俊輝的眼底,他隻說:“謝謝。”
謝謝你邀請我,謝謝你記得我,謝謝你遇到我。
晚飯後所有人轉戰客廳,洪知秀即使隻了解一點中文,也對春晚很感興趣。
十三億人會看的舞台,他們有朝一日能站上這麼大的舞台嗎?②
春晚看到最後能堅持下來的都是勇士。
姐姐早已回了房間睡覺,一邊走一邊說:“真是老了,熬不住了。”
文俊輝歪歪斜斜的靠着沙發睡着,眼睛半睜着,這種絕技大多數中國高中生也都練就了。
洪知秀直接睡着。他睡着的時候看起來十分恬靜,平日一直翹着的嘴角也拉平,眉頭微皺,看上去有一點心事。
隻有徐明浩還睜着眼睛看春晚。
沉星朝徐明浩打了個招呼,把兩個人搬到睡覺的地方。
剛回客廳,就看到伴随着難忘今宵歌曲在流淚的徐明浩。
他流淚也很安靜,不出聲,眼淚從眼角流出滾成豆大再順着臉頰滑下,最後流進衣領消失不見。
越是哭的兇,徐明浩越是安靜,仿佛所有的力氣都用來悲傷,沒有剩餘的來支撐自己呼吸。
沉星沒說話,找了個不遠不近的地方靜靜地坐着。
不去打擾,隻是默默地陪伴,這是他能給出的尊重與安慰。
他們坐了很久,用電視的聲音做背景,明明滅滅的光照在臉上,徐明浩覺得自己的情緒也漸漸平和。
他隻是忽然很想家,于是在這個最能感覺到家鄉的地方忍不住流淚。為過去的痛苦,為未來的迷惘,為遠方的家鄉。
徐明浩湊到沉星旁邊:“未來,我們要有很多中國粉絲。”
“到時候粉絲們用中文喊我們的名字、為我們應援。我就知道了,她們帶來了來自家鄉的愛。”徐明浩說這句話裡帶着堅定,十九歲的少年眼睛裡燃燒着火焰,仿佛要用生命當做養料燒爛這個世界。
沉星沒說話,給了徐明浩一個很緊的擁抱。
這個擁抱緊的徐明浩要窒息,卻又從中感受到生命的可貴。沉星的決心再次通過這個擁抱傳遞給他。
人的一生會有很多時刻,對于徐明浩來說,這一晚算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