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是故意的要由你來決定。”諸伏景光溫和的說，同時他把槍支往心口送了送。“一切都由你來決定。”

我決定什麼呢？

雨宮織如此想到。

我又能決定什麼呢？

他突然用力，掙脫了諸伏景光的桎梏，将槍支甩了出去。沉重的金屬塊砸在牆上，又咣當一聲撞在地上，順着慣性滑出老遠。

“……這一切是為什麼呢？”

雨宮織後退兩步，脫力地跌坐在地，他倚靠着牆壁，目光呆滞，雨宮織已經沒有力氣站着了。

“為什麼呢……你們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呢？”

“因為我想把你拉回陽光下。”諸伏景光說。“理由就是如此簡單。”

理由就是如此簡單。

但雨宮織不知道自己是否該相信諸伏景光，經過之前那場記憶深刻的，在公安監視中進行的談話，已經七零八落的他給不出更多信任了。

他一直都信任着這些曾經和他一起走在陽光下的人，但他得到的回報是什麼呢？

一場專門為他準備的舞台劇，他既是唯一的觀衆，也是獨舞的主演，他在台上，又在台下，無人在意他的痛苦，他們隻在意演出的成功。

雨宮織麻木的注視着諸伏景光，他再一次對身體失去的控制。

他感覺不到他的四肢。

思維也快離他而去了。

■■——

“織，你能感受到你的指尖嗎？”

什麼？

雨宮織混沌地轉動着眼珠，除了純白他不太能看見其他的東西。

“我正抓着你的手指，你有感覺到壓力嗎？”

壓力？

雨宮織似乎真的感覺到了什麼。

“織，我現在握住了你的手掌，你有感覺嗎？我稍微有些用力，你可能不會很舒服。”

雨宮織的指尖抽動了一下。

【不行，不太夠，離水面還有一點距離。】

雨宮織感到一股壓力，這股壓力的來源很奇怪，他不知道這股壓力是從哪裡來的。

“你感受到痛了嗎？是的，你的手會有點痛。”

他感受到更大的壓力和熱度——

是從哪裡傳來的？

【離水面很近了，但是還差一點，就差一點。】

“我在握着你的手，你能感覺到嗎？”

有人在用力握着雨宮織的手，他感受到的壓力和熱度正是來源于此。

他回想起了手是什麼，他回想起了他有兩隻手，他感受到有什麼在壓着他的手。

【是的，就是這樣！】

雨宮織從水下醒來——

他徹底醒了，從他那雜亂無章的情緒裡醒來。

“諸伏？”

雨宮織看向緊緊壓住他的諸伏景光，示意他先把手拿開，不要再緊緊地壓着他。

“抱歉，失态了。”

雨宮織扶住額頭，小聲道歉，他的手剛剛被諸伏景光用力壓過，現在還有些酸麻。

“沒事的，被這樣對待，即使換成我也會情緒失控。”諸伏景光笑了一下，“你要再坐一會嗎？”

“我暫時不是很想起來。”雨宮織回答道，“讓我坐一會吧，”

“沒關系，我們就這樣坐一會好了。”諸伏景光拉開窗簾，又拿過兩個玩偶，一個遞給了雨宮織，另一個自己抱在懷裡，他挑了個舒服點的姿勢靠着雨宮織坐下來。

這裡是雨宮織位于33層的安全屋，從他們的角度看去，正好能看到被人造燈光點綴的朦胧夜空，偶爾有閃着光的飛機飛過，雨宮織盯着那些小光點，直到他們消失在落地窗的另一端。

“很美吧？”諸伏景光突然出聲。“你挑了一個非常非常好的地方。”

“但是這裡看不見星星，這裡隻有人造燈光。”雨宮織沙啞着聲音回答道。“離地面也太高了。”

“但這裡還有月亮，織，你擡頭看。”

諸伏景光說。

“這裡還有月亮。”

【安撫行動失敗，‘mono’在行動中發現了遠程指導，現‘mono’表達了對我的極大不信任，對‘松’，‘秋’均是不信狀态，‘mono’精神狀态急劇下滑，已進行安撫，安撫有成效，但精神狀态仍未穩定。如有下次行動，請讓‘松’與‘秋’自由發揮，切勿提供場外指導。

——from 貓】

諸伏景光看着散發着熒光的手機屏幕，側過頭看了一眼熟睡的雨宮織，飛快的删除了發送記錄。

他好像分成了兩個人，一個為雨宮織的痛苦感同身受，為他遭受的一切感到哀傷，另一個則在冷酷的計算着如何能通過此事将利益最大化。

從創傷中恢複的雨宮織不但會更加信任他，甚至生活上也可能會産生依賴他的傾向，之前諸伏景光不是沒有試過入侵雨宮織的生活，但那時雨宮織對他的生活是否被入侵了沒有任何意見，也不會像小說裡寫的那樣沒了諸伏景光就吃不下飯，諸伏景光是很會做飯不錯——但雨宮織他根本不吃，倘若沒有阿斯蒂的監督，雨宮織怕是能把自己活活餓死。

但現在諸伏景光看到了機會，一個真正入侵雨宮織生活的機會，他可以以“幫助”為理由，讓雨宮織聽他的話。

他能夠以幫助雨宮織恢複正常為理由，真正入侵到雨宮織的私人領域。

從一日三餐開始，一點一滴，慢慢掌控雨宮織的生活，直到他徹底離不開自己為止。

諸伏景光為自己的想法感到不安。

這不是對待朋友雨宮織應有的想法，這是對待目标卡瓦酒的态度。

利用為上，控制為先。

夜深了，但諸伏景光還不可以休息，他要和公安談談，至少得讓公安放棄他們那套粗暴做法，他從一開始就不贊同。雨宮織太敏銳了，層層監控隻會讓事情變得更糟，但公安執意如此，即使是他也沒有辦法阻止這件事的發生。

然後現在他要為公安收拾他們造成的爛攤子。

希望能夠采納他的建議吧。

諸伏景光打了個哈欠，安撫雨宮織是個技術活，他飛速運轉的大腦剛剛才得到休息，現在困的不行。

他站起身，去給自己泡咖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