贅夫這個身份能讓牠被評委看見,但是被評上也得益于牠自己畫得好,沒錯,就是這樣。
别人都說牠是千裡馬,而亢運昌則是牠的伯樂。
牠雖然每回都在别人面前保持假笑,但心裡多少很不服氣。
什麼叫千裡馬?
永遠都是被人驅逐,被人用鞭子甩着跑的命,牠幹嘛要做這種畜生,跑得最快有什麼用,隻是為了被伯樂賞識嗎?
賞識了又有什麼用?還不是要在伯樂面前繼續當千裡馬。
每當記者問道:“男士,您作為女人身後的男人,有什麼想法呢?”
牠總是要強行忍住内心裡竄起的躁意,臉上微微揚起一個和藹又溫柔的笑:“我不認為自己是女人身後的男人,我覺得自己是她身旁的男人。”
思緒回到現在,牠看着身旁一直在閉目養神的女人,還是忍不住提出了自己的意見。
雖然心裡一團火,但是火經過喉嚨就像是憑空蒸發了一樣,又變得柔聲柔氣地:“如今金龍也回來了,你就不能不再參與那些尋找失蹤婦女的活動了嗎?把嫦娥的公益停了吧,媒體三天兩頭往我這裡跑,那些丢了小孩的母親也老喜歡到我這裡來哭訴,這樣她也好蹭上鏡頭。”
“而且媽媽那邊也不希望你一直摻和這些事吧?你就不能跟媽媽說說,讓金龍重新進公司嗎?”
亢運昌啧了一聲,她扭過頭又歎了一口氣:“你以為還是六年前嗎?現在有多不好做……我拼盡全力才守住那一丁點屬于我的資産,亢歸鶴不願意争,但她的女兒可不是個省油的燈,算了,跟你說了你也不懂。”
“再說了,媽媽從不反對,我做這件事又不是搞慈善,我是為了找回自己的女兒,現在找回來了,正好可以借用這件事拉攏一下民心,自己成為公益本身,讓别人為你的生平故事買單,這樣的效果可比幹砸錢好多了。”
等到客廳裡沒有聲音了,亢金龍才站在樓梯上往下望去,發現沙發上空無一人。
她悄無聲息地溜出别墅,穿着一身顯眼的紅色衣物,騎着電動車想要前往城郊一處荒廢的廠區。
她察覺到有人跟蹤她,于是七拐八繞,最終進了人多的商場。
等她從擁擠的人群裡出來時,已經換了一身上了年紀的老人們會穿的花色大衣。
從背影上看去,确實與老太太們别無二緻。
而從商場裡走出來的胡新汶穿着與亢金龍一模一樣的紅色的衣服,她用餘光往後瞥向不遠處跟随着她的二人,則是忽然穿進胡同口子裡拔腿就跑。
身後的人緊追着胡新汶。
另一邊。
嘴上貼着膠布的王瘸子正驚恐地看着她。
如今牠兩條腿都無法支撐牠直立行走,隻能坐在原地毫無反擊能力。
渾身上下幾乎全是血,臉上也看不見一塊好肉。
亢金龍從口袋裡取出索尼數字錄音筆。
滋滋滋。
錄音筆開始播放了。
“亢小姐,好久不見,我與先生都在這裡恭迎您的到來。”
“叫我女士。”
“亢女士,真不好意思。”
——王瘸子的眼神微微顫動,在聽見男助理的聲音時,嗚嗚叫喚。
亢金龍甚至還播放了亢百臻、陳彪、錢多多、錢恒生的錄音,但是隻有在最開始時,牠的反應最大。
她湊近,王瘸子挪着屁股下意識就要往别處跑。
亢金龍不耐煩地一把扯過牠的衣領,将牠整個人從滲水導緻發黃的水泥牆壁上拽了過來。
在牠劇烈的掙紮之下,兩個保镖将其按住。
她大力撕下牠嘴上的膠布,膠布的粘性纏着牠的肉在這樣的力道下急遽脫離,隻覺得如斷骨之痛,牠像是粘在其中的老鼠,隻能流淚。
亢金龍當即面無表情地扇了牠一巴掌,“這個男助理是誰。”
王瘸子還是哭。
“你不說就讓保镖繼續收拾你吧。”亢金龍作勢要站起身。
王瘸子閉着眼痛哭流涕,牠牙齒裡也全是血味,剛剛隻是緩不過神來而已。
牠又不是什麼守信之人,現在隻有一個本能,就是順着她的意思去做,就能少挨打,牠趕緊回複:“我說,我說。”
“牠,牠就是當年,給我下任務的男人,就是我跟你說的那個先生……”
亢金龍雙手抱肘,她看向廢墟外飄揚的泡沫。
頭頂的直升飛機在嗡嗡作響,昏暗和逼仄的環境讓她感到不适,不僅如此,潮濕的味道更是讓她又想咳嗽。
這一切都告訴她,她的身體想逃離這裡。
可她卻仍然如釘子般紮在原地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