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泡在天魔血池裡的厲無渡尚不知出關後等着她的是什麼。
她正在反複内視己身,一點點排查自己是否有遭人暗算的迹象。
然而,蠱,沒有;毒,沒有;詛咒,也沒有。
厲無渡體内魔功都在血池浸泡下更進了一步,可那股沒來由的古怪情緒卻始終找不到源頭。
想不明白,她索性從血池底浮了上來,打算透口氣。
殷紅血霧如绛色綢緞鋪散,厲無渡順手攪了攪,腦子裡卻在思索着前幾次出現那怪異感時的場景。
溫瓊枝和百裡忍冬。
毫無疑問,這僅有的幾次怪異感都是在這二人在場的時候産生的,肯定和他們脫不了幹系。
但現在溫瓊枝已死,她能驗證的就隻剩下百裡忍冬了。
厲無渡如此想着,心道兜兜轉轉閉了好幾天關,結果臨了還是要回去在那人身上找答案。
幸虧自己有先見之明,把人給鎖起來了,現在回去随時都能找到。
她一邊想着,一邊濕漉漉地從血池裡爬出來,披着頭發靠坐在岸邊,蒼白的面容被這麼一襯,顯得像隻妖異的女鬼。
“女鬼”知道自己現在是個什麼德行,出血池前特意給自己使了個清潔術,還換了身衣服,确定沒有血腥味了才返回魔宮。
但她剛踏入寝殿,便頓住了腳步。
——誰能來告訴她,這其樂融融的一幕是怎麼回事?
清雅的琴師在撫琴,秾麗的少年在倒酒,他們正中是鎖在榻上的百裡忍冬。
青年端正地坐在她的墨玉榻上,一手接過少年遞來的酒杯,面上已然有了三分醉意。
厲無渡走了過去,琴師和少年連忙跪地行禮,唯獨百裡忍冬像是在醉意中沒反應過來一樣,慢了半拍才擡眼望向她。
“唔,是你。”他皺眉道。
厲無渡新奇地看着他們這一出,一邊揮手讓琴師和少年往邊上挪一點,一邊打量百裡忍冬:“行啊,這送給本尊的魔侍,你倒是先享受上了?本尊還以為,我不在的時候你們會打上一架呢。”
她似笑非笑地瞥過有一瞬僵硬的兩個男寵。
秾麗的那個壯起膽子扮演着魔侍的人設,小心笑道:“尊上臨走前吩咐讓我們伺候好百裡公子,我們不敢怠慢。”
“伺候得挺好,”厲無渡勾起唇角,旋即自己也往榻上一坐,一邊撈起系在百裡忍冬腳腕上的細鍊把玩,一邊道,“現在本尊回來了,也讓本尊享受享受,嗯?”
百裡忍冬似乎被她突然挨在身旁坐下的舉動激得酒醒了半分,身子一僵就要往旁邊躲,卻被惡棍魔尊伸爪按住:“你跑什麼?本尊在這坐一下,你又不會掉塊肉。”
百裡忍冬被她抓住,腳踝上的鍊子也在她手裡,确實無處可跑,再加上看見琴師和少年使來的眼色,他便隻好說服自己放松下來,不要太過僵硬以免被魔尊發現異樣。
而果然,成功按住了人的魔尊下一秒便将注意力落到了秾麗少年捧着的酒壺上:“剛才喝的什麼酒?”
少年連忙倒了一杯奉過來,溫聲道:“回禀尊上,是我親手釀的無憂酒,尊上可賞臉嘗嘗?”
厲無渡打量着他,直看得少年心裡頭打起鼓來才接過酒杯,蓦然笑道:“好啊,那就嘗嘗。”
說罷,她一杯酒下肚,将空杯擲回給少年,又看向琴師道:“彈呐,接着彈,本尊回來之前你彈的是什麼,現在就繼續彈什麼。”
琴師默了默,倒也乖乖伸手彈了起來。
厲無渡喝了酒,又聽了琴,确定二者都沒做什麼手腳,這才重新将心思放在從剛才起就一聲不吭的百裡忍冬身上。
她心裡發癢,卻分不清是因為那古怪的情緒,還是因為自己本身就見色起意。
“百裡忍冬,”她特意又逼近了一點兒,以此來測試自己心底的情緒變化,口中調笑道,“本尊不在的這幾天,你有沒有想我啊?”
這要是擱在往常,百裡忍冬早就該冷冰冰地拔劍了,可如今他總覺得魔尊的語氣舉止似曾相識,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斥罵她輕浮?不懷好意?
還是幹脆無視她閉口不言?
百裡忍冬糾結不已,遑論邊上還杵着同為卧底的兩位正道修士,好像他做出什麼樣的回應都不合适。
不過好在厲無渡本來也沒指望他能答,她調戲完一句後并未發現心緒有什麼異樣的波動,便直起了身子。
她從未對這兩個剛被送來的魔侍放下戒心,隻不過想放他們自己露出馬腳,所以才假作不知他們心思不純。
但……
厲無渡又接過少年遞來的一杯酒,細品片刻後昂首将酒液吞了下去。
這酒還真是好酒,沒有一點兒問題。
那彈琴的也是,規規矩矩地彈着曲子,沒有在琴音裡摻些什麼惑亂人心智的魔音。
那他們想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