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倒是證明給我看。”厲無渡冷淡道,雙手抱胸,擺出一副高傲客人的模樣。
紙人屠夫果然受激,立刻邁着沉重的步伐走向角落,伸手去拎那具未成形的紙人,準備當場展示“肉質”的優越性。
趁着它轉身的瞬間,厲無渡眸光一凜,手掌微微一翻,迅速從櫃台旁那一摞嶄新的白紙裡抽出幾張,悄無聲息地塞入袖中。
她的動作極快,袖擺遮掩下,一點異常都未露出。
等紙人屠夫拎着那具扭曲的紙人回頭時,她已然恢複如常,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雙手抱胸站在原地,神色平靜地看着它的“展示”。
隻見紙人屠夫猛地一刀劈在未成形紙人的“肩膀”上,頓時,一大塊紙皮脫落,竟在空中化作一片血淋淋的肉。
“瞧見了嗎?”它得意地晃了晃刀,“我們的肉,最是新鮮不過。”
厲無渡盯着那塊“肉”,眼神微不可察地閃了閃,但嘴上卻隻是冷淡地“嗯”了一聲,語氣漫不經心:“還算不錯。”
紙人屠夫咧嘴一笑,露出一個詭異的弧度:“客人若滿意,那便挑一塊吧。”
厲無渡輕描淡寫地掃視了一圈,幹脆随手指了指屠夫手裡那半片紙人:“就這個吧。”
屠夫微微一愣,沒想到她會要這塊先前還被嫌棄的肉。
但規則隻強制了“買肉”,并沒有強制客人挑哪塊肉,所以理論上厲無渡要哪塊都是她的自由。
紙人屠夫盯着她,似乎在權衡什麼,最終咧開嘴角,高興道:“客人好眼光。”
它拎着那半片未成形的紙人,帶着厲無渡回到了前頭的櫃台前,擡手一拍櫃台,頓時,一張泛黃的紙契浮現而出。
“客人,請付出等價之物。”它一邊将紙人遞向厲無渡,一邊陰森笑道,“是十兩血?還是一兩魂?”
十兩血,還是一兩魂?
厲無渡當然哪個都不想付。
但表面上她依舊低眉斂目,似乎在權衡交易的代價,實則指尖在袖中翻飛。
先前在後廚偷來的白紙在她掌心快速折疊,形成了一個精巧的紙人。因為動作極快,所以袖擺微微晃動間便掩蓋了這一切。
等到紙人成型,厲無渡指尖悄然一收,鋒利的指甲掐入紙人的脖頸——
紙人的身體被生生扯裂,一道猩紅的血線瞬間從破口滲出,像是被硬生生撕開的活物,鮮血汩汩而流。
她連忙擡起手,讓袖中的血水滴落下來,正好落入紙人屠夫拿出的容器中,泛起一圈暗紅色的漣漪。
紙人屠夫盯着那鮮血,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客人出手大方,甚好。”
厲無渡垂眸,掌心仍緊握着那半殘的紙人,暗暗松了口氣。
她賭對了。
這些紙人是詭城裡的一部分,受這裡的規則支配,而她折出的紙人,本質上仍然是“同類”,能流血、能替代——隻要她的動作足夠自然,不被紙人屠夫察覺端倪,就能在規則中蒙混過關。
紙人屠夫揮手收起容器,将那半片“肉”遞向厲無渡,示意厲無渡可以拿走。
“客人,交易完成。”它笑道,“歡迎下次光臨。”
厲無渡接過那塊“肉”,裝作若無其事地看了一眼,随即輕輕一笑:“果然新鮮。”
她平靜地将肉包裹好,轉身邁步朝店門口走去。
門口的風鈴輕輕晃動,但這次,沒有任何異象再阻攔她離開這裡。
直到厲無渡走出了店門,她才松了那口一直提在嗓子眼的氣。
她回過頭看了一眼,見那紙人屠夫仍站在櫃台後,眼窩空洞,嘴角的笑容停留在剛才達成交易時那滿意的一瞬間。
厲無渡眯起眼,低頭看了看手裡的紙人胚胎,心裡不知為何,升起了一股隐隐的不安,但又找不到這不安可能應驗的來源。
片刻後,她隻能先收緊掌心的紙人碎片,默不作聲地轉回頭,加快了離開的步伐。
然而,厲無渡并未察覺到,就在她左手食指上,不知何時竟多了一點極淡的血痕——正是剛才在折紙時,被鋒利的白紙邊緣劃破的一道細小傷口。
而這道不經意間觸犯的小小“印記”,恰好成為了這座城詭異規則污染她認知的第一個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