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時節,天色總是暗的很快,剛才還亮堂堂的宿舍,幾分鐘後便陷入模糊的昏暗。
奈然坐在自己的桌前,隻打開了自己的台燈,照亮周圍一隅。
穆淼淼一離開,宿舍裡空氣都變得靜谧,偶爾會聽到門外走廊有學生說說笑笑經過。
奈然用右手輕輕按壓着左臂,拇指用力的時候會感覺到強烈的疼痛,但她卻一聲不吭,繼續重複着動作。
她想試試自己究竟能忍到什麼程度,或許提前适應這樣的疼痛後,她就能重新加入排練,保證每個動作不受到影響。
也許這種想法有些天真,甚至稱得上愚蠢,可奈然不想放棄。
雲藝大的芭蕾舞表演專業作為A國最好的芭蕾舞專業,能考進來的學生哪個不是出類拔萃。
她從不覺得自己無可替代,所以她必須比别人加倍努力,才能得到想到的機會和成果。
隻是這次的突發事件實在叫人堵心。
她可以坦然接受因為能力不足或者自己的失誤被換下,卻無論如何接受不了因為魏豐的蓄意報複而失去機會,這對她而言完全不公平。
十分鐘後,奈然覺得自己差不多适應了肌肉拉傷所帶來的疼痛,從凳子上站起身,試着跳《天鵝湖》劇目中最開始的舞蹈部分。
大多數人認為芭蕾的重心在腳步,甚至在足尖,隻要能立足尖就算技藝高超,可立足尖的前提需要平穩的核心,同時不能缺少雙臂維持平衡的動作。
奈然忍着持續不斷的痛感,堅持跳了五分鐘,最終在一次立足單腳跳躍的時候,因為手臂受限擺不開,落地時沒能保持平衡,沒有銜接上緊接着的動作。
雖然是很小的失誤,換做外行人根本看不出來的問題,但她做不到忽視掉這個錯誤,重新站穩,從開頭嘗試跳第二遍。
這次,不管多痛,奈然都将手臂的動作做到最标準為止。
可在全劇目最難的部分,32圈揮鞭轉上還是沒能成功,提前落了腳。不光如此,手臂上的痛感因為活動更加劇烈。
昏暗之中,奈然握緊了右拳,既不甘又無奈,心道自己為什麼連這點困難都克服不了。
第三遍、四遍、五遍……
夜幕降臨,窗外一片濃重的深藍。
“呃!”
一個旋轉沒有站穩,奈然撞在了床邊的梯子上,手臂不小心磕到,尖銳的痛感加劇。
她試着擡起手,發現自己的左手不停地顫抖,此刻連簡單的揮手都做不出來,整個手臂外側甚至肉眼能看到的腫脹。
奈然咬唇,不死心想最後再試一次。
剛準備動作,宿舍的門傳來聲響,有人在刷卡開門。
下一秒,門被推開,站在外面的女生被吓了一跳,伸手摁開燈,看清奈然後松了口氣:“奈然,怎麼不開燈,我還以為有人偷偷進來了呢。”
奈然垂下手,若無其事地回答:“剛睡醒,還沒來得及開燈,你下課了?”
回來的女生是宿舍裡唯一不同專業的祝銀蘭,雖然同在舞蹈學院,但上課的時間完全不一樣,在宿舍之外很少能碰見,再加上奈然總喜歡泡在教室裡,她們之間的關系并不親密,僅限于表層上的友好往來。
以往這時候奈然都還在舞蹈教室裡呆着,祝銀岚朝宿舍裡環顧了一圈,發現竟然隻有奈然一個人在,莫名覺得有些尴尬:“淼淼沒和你一起嗎?”
“她出去了。”
“……哦,這樣啊。”祝銀蘭點點頭,後知後覺走了進來,忽然想起什麼:“對了,我買了水果和酸奶,你要不要吃點?”
“不用了。”奈然搖頭,看出她的不自在,主動穿上外衣:“我去食堂吃,有什麼需要我帶的嗎?”
“沒有啦,我等會可能還要回學院一趟。”
“好。”
離開了宿舍,奈然并沒有往食堂的方向走,她現在沒什麼食欲,手臂陣陣的疼讓她心緒不甯,不免開始往不好的方面去想。
或許現在她應該想辦法消除手臂上的腫脹,最起碼明天在老師面前争取機會時表現得更有說服力一些。
這樣想着,奈然改變了方向,朝通往校外的大門走去。
現在正處于下課時間,去校外吃晚餐的學生結伴而行,倒是挺熱鬧。
奈然記得東門外小吃街的旁邊有一家藥店,打算到那裡看看有沒有能消腫的冰貼。
剛走到校門前,手中的手機屏幕一亮,顯示有新消息。
順勢點開一看,奈然猛地停下了腳步。
本以為是楊老師或者穆淼淼發來的消息,沒想到卻是意料之外的人。
對方的頭像從沒變過,和兩年前一樣是一張藍天白鴿的風景圖,甚至自己給他的備注也沒有改過。
兩年前他們分開後,奈然當時總是忍不住點進他的社交賬号,隻是後來發現什麼都沒有更新後,以為對方換掉了号碼,便漸漸地不再關注。
現在熟悉的頭像和稱呼出現在屏幕上,讓她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從前的聊天記錄早就随着手機更換不複存在,這是他們之間從現在開始的第一條消息。
奈然盯着這條消息看了許久,才緩緩用右手單指打字回複。
哥哥:已經辦完出院手續回來了,謝謝你今天來看我。
然:腿上的傷還好吧?
哥哥:不礙事,用拐杖能正常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