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時候的溫璨可沒有比身高的心思,剛想開口詢問怎麼回事,就聽見班主任笑眯眯地說:“溫璨,你和宋清闌坐一段時間。”
其實那是一次座位微調,班上除了她,還有幾個同學的同桌也變了。
溫璨擡起眼瞄了一下宋清闌,就見他薄唇抿着,嘴角是一條平直的線。那時候他還沒有戴眼鏡,琥珀色的眼瞳波瀾不驚,避無可避地和她對上視線。
他的雙手還撐在桌角邊沿,而後用力一推。
兩張桌子靠在一起。
“好……”溫璨也沒法對老師的決定做出什麼反抗,隻是點了點頭,原本支着臉頰的手肘不自在地收起。
窗外的小雨淅淅瀝瀝,砸在緊閉的窗玻璃上。那是個晚自習的課間,教室裡白熾燈明亮,嘻笑打鬧的聲音散落在各處。
他們這裡卻安靜得厲害,無人說話。
宋清闌已經從抽屜裡拿出習題冊,捏着筆默不作聲地開始寫。他寫作業時背脊也是挺拔的,眸光低垂着,筆尖落在紙頁上發出“唦唦”的聲響。
溫璨歎了口氣,悶悶不樂地趴在桌子上。
她還挺喜歡她原來的同桌呢。
但她沒有糾結太久,就直起身,朝着宋清闌清清嗓子。
少年頓住筆,輕輕瞥她一眼。
但又很快收回目光。
溫璨:“?”
一種被無視的憋屈在心裡醞釀。
溫璨拳頭都握緊了。
她用細長的手指戳了一下宋清闌的手臂,好歹同窗三年了,她還是知道他的名字的:“宋清闌。”
“嗯。”很意外地,對方應了一聲。
見他有反應,溫璨若有所思,但最終卻問了一個無聊至極的問題:“你在寫什麼作業?”
“……”
她問完就後悔了,尴尬得想把頭埋進課桌底下,讪讪地收回不安分的手指。
“物理。”他隔了一會兒答道。
“哦。”溫璨自然地點頭,“那你寫吧。”
對話到此結束。
溫璨強得出奇的社交能力在他這兒像是碰了壁,她思忖半天也不知道以什麼開啟話題合适。看他學習太過認真,又不忍心打擾他。
于是溫璨不得不也拿出自己的作業來寫。
一邊寫,一邊默默地想,是不是最近表現不好,和同桌上課經常說小話被班主任發現了,他才換了這麼一個悶葫蘆同桌給她,逼迫她專心學習。
她越想越覺得這個可能性挺大的,一時間有點洩氣。然而直到晚自習放學,她和宋清闌都沒有交流過一句。
溫璨已經料想到了未來這段時間話不能吐的痛苦,低着頭開始慢吞吞地收拾書包。
今晚這場雨下得突然,班上怨聲載道,都在抱怨沒有帶傘。溫璨把書本塞進書包夾層裡,耳朵卻出神地聽着他們的對話,低頭瞟見自己抽屜裡的傘,心情又一瞬間明亮起來。
宋清闌早就背着書包走了,而她收拾速度向來慢,磨磨蹭蹭好久才拎着雨傘下樓。
教學樓出口處零零散散站了不少學生,都是想等雨變小或者停落的。溫璨随便一掃,卻是捕捉到一抹熟悉的背影。
她小跑過去,站在那個人旁邊,扯住他的袖子。
冬季校服的棉襖材質還不錯,捏上去軟綿綿的。宋清闌被這輕得幾近沒有的力度晃回神,扭頭對上一張漂亮的小臉。
溫璨的臉頰和鼻尖紅撲撲的,是被冷風凍得。她戴着校服的連衣帽,額前的碎發有部分沾在臉上,濕漉漉的。那雙眼睛直直地看着他,說話時,空氣中萦繞着飄飄白霧。
“你沒帶傘嗎?要不要我送你去前面的車棚?”面前的女孩輕聲問。
二月底,寒風瑟瑟。校園裡的樹隻剩枝桠,葉子早早掉光。樹幹被雨淋成加深的褐色,不太穩固的樹枝也在風中舞動,歪歪扭扭。
宋清闌的手被凍得僵硬,卻執拗地垂落在腿邊,沒有塞進口袋。他眼神淡漠,隻落在溫璨臉上幾秒,就繼續平視着前方。
然後邁開腿,在她的注視下,淋着雨走了出去。
溫璨隻聽見耳邊彌留的兩個字,嗓音青澀,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間,沙啞又低沉,像融進了碎冰:“不用。”